长夜余火

        

“友善之手”的大主教带着楚格、邵梁、慕迟等人，于警惕圣徽之下见到了本地主教安东尼奥拉。

        

这位身高超过一米八，披着黑色斗篷，戴着极简面具，头上寸草不生，看起来相当强壮的神职人员抬起双臂，交叉在胸前，往后退了一步：

        

“警惕是神的提示。

        

“德尔洛大主教，你们的房间已经安排好。”

        

头发稀疏的德尔洛大主教本想按照“友善之手”最正式最有诚意的礼节，给安东尼奥拉一个拥抱，但看到他毫不掩饰的警惕表现，只好转过身体，将后背展现给对方，并用红河语道：

        

“友善对人，相信彼此。”

        

两大教派之间的分歧一下昭然若揭。

        

而且，这和警惕教派、恐惧教团在教义重点上各据一边不同，“友善之手”完全另起炉灶，和另外两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唯一的共同是，“友善之手”信仰的同样是十月的执岁“幽姑”。

        

如果说警惕教派、恐惧教团同源而生，那“友善之手”就是外面捡来的。

        

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略等于事实。

        

——混乱年代里，“友善之手”发源于那些需要团结起来对抗“无心者”和各种畸变生物的人群，那些人靠着守望相助，精诚合作，勉强杀开了一条血路，开辟出不同的聚居点，将对“幽姑”的这种信仰传播开来。

        

“友善之手”的理念和“救世军”在本质上有共同之处，双方也确实有着漫长而密切的合作。

        

而直到新历10年，因着“幽姑”的神谕，“友善之手”才固定派人参加警惕教派、恐惧教团之间的普教会议。

        

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警惕教派和恐惧教团才没有重复前面几次争执到大打出手，差点杀红眼睛的情况。

        

用楚格在路上自嘲的话语来说就是：

        

执岁不忍自家信徒因一点教义纷争就遭遇不必要的伤亡，特意派“友善之手”的人过来劝架。

        

等到跟随自己的人员齐刷刷转身，背朝警惕教派主教安东尼奥拉行完了礼，德尔洛这位“友善之手”的大主教才态度和煦，语气舒缓地说道：

        

“我曾经来过红石集，和‘地下方舟’那位有过接触，算是老朋友。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可以让我去拜会一下吗？”

        

安东尼奥拉顶着白色的极简面具，沉声说道：

        

“迪马尔科已经死亡，‘地下方舟’换了主人。”

        

“你们做的？”德尔洛表现的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安东尼奥拉摇了摇头：

        

“不是。

        

“是五个外来者。”

        

“他们也是执岁的信徒？”德尔洛“惊讶”问道。

        

安东尼奥拉再次摇头：

        

“我不太清楚他们的信仰，但他们肯定不是执岁的信徒，平时也不住在红石集，偶尔才过来。

        

“其实，你们刚才应该有见过他们，你们进入教堂的时候，他们正好离开大厅，返回地底。”

        

“……”旁边的楚格认真回想了一下才发现安东尼奥拉主教说的应该是白晨他们四个人。

        

他们？

        

他们干掉了一位被德尔洛大主教认为比他更强的觉醒者？

        

白晨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她的同伴虽然看起来像是来自大势力，但也不至于这么强吧？

        

太年轻了……

        

一个个念头飞闪间，楚格抱着本能的怀疑，开口问道：

        

“主教阁下，你不是说杀死‘地下方舟’原本主人的有五个人吗？

        

“我们刚才看到的只有四个……”

        

安东尼奥拉未做隐瞒：

        

“还有一个是智能机器人，这次没过来。”

        

白晨那个智能机器人？楚格感觉事情对上了。

        

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这才多少年，白晨就成长到了自己需要仰望的地步，并且加入了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小队？而且，这些年里，自己也不是没有收获，相比当初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德尔洛大主教斟酌了下问道：

        

“主力是那个智能机器人？”

        

对啊，智能机器人很克制某些领域的觉醒者，哪怕对方已经进入“心灵走廊”……记起这点后，楚格下意识舒了口气，觉得还算合理。

        

“我不清楚，我没有参与，现场也未留下监控录像。”安东尼奥拉平静回答。

        

“友善之手”的大主教德尔洛见状，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

        

“他们是外来者，又不信仰执岁，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闯入教堂地底，杀死方舟的主人？

        

“方舟的主人可是执岁的信徒啊。”

        

哪怕以友善著称的自家教派，也干不出这种开门揖盗的事情！

        

安东尼奥拉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一点：

        

“执岁默许了。”

        

德尔洛悚然一惊，环顾了一圈道：

        

“执岁默许杀死方舟的主人？

        

“那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以你们教派的实力，完成这件事情绰绰有余。

        

“当时事发突然，来不及请求恐惧主教们支援？”

        

安东尼奥拉未做任何回答，只是再次抬手，行了一礼：

        

“警惕是神的提示。”

        

…………

        

下午时分，“旧调小组”跟随另一支走私队伍，深入了铁山。

        

他们上午已经把方舟内剩余的藏书筛选了一遍，未再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另外，他们还抽空去了警惕教堂，拜访警示者宋何与主教安东尼奥拉，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些铁山市废墟的资料。

        

“地下方舟”管理委员会和山怪们约定的碰面地点在一条山路的拐弯处。

        

这里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悬崖，地形非常险峻。

        

对山怪们来说，一旦那些走私者展露出敌意，藏在峭壁上的同伴就会把巨石推下来，搅浑局面，自己等人则依靠天赋，从悬崖处攀爬往下，消失在密林里。

        

“旧调小组”四名成员相继下了吉普，等待于车旁。

        

过了大概十分钟，肤色偏蓝，利齿尖锐，很有青面獠牙感的一群山怪荡着藤蔓，从崖壁上飞落。

        

和鱼人一样，他们同样足够警惕，略作打量就发现这次多了四个陌生人。

        

不等他们开口，商见曜已抬起蓝白色的扩音器，有气无力地喊道：

        

“不要紧张：

        

“你们是人，我们也是人；

        

“你们是来交易资源的，我们也是来交易资源的；

        

“所以……”

        

为了节约精神，这次商见曜使用的是自己更熟悉的“推理小丑”。

        

山怪们瞬间被“说服”，推举出一名代表，主动问道：

        

“你们想交易什么资源？”

        

他用的是比较有方言感的灰土语。

        

蒋白棉上前两步道：

        

“我们用三箱面粉换铁山市废墟相关的情报。”

        

这三箱面粉是他们用多余军火从“地下方舟”换来的。

        

山怪代表愣了好几秒才道：

        

“问吧。”

        

蒋白棉先从最简单的问起：

        

“你们部族在混乱年代有探索过铁山市废墟吗？”

        

“最开始没有，那里太危险了，等到‘无心者’被清除了很多后，我们的长辈才尝试去搜罗食物。”山怪代表回答得颇为娴熟。

        

蒋白棉立刻追问道：

        

“你们的长辈在那里有遇到什么怪异的事情吗，有搜集到有用的物品或者情报吗？”

        

山怪代表拨浪鼓般摇起了脑袋：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以找食物、衣服和被子为主，偶尔搬回来的其他物品，在有人上山交易后，都卖出去了。

        

“呃……铁山市废墟当时有不少强大的‘无心者’，拥有可怕的能力，我们只敢绕着走，别的地方没什么诡异的。”

        

蒋白棉想了一下道：

        

“你们有带回来报纸、杂志、书籍吗？”

        

一般来讲，除非遇上研究旧世界的学者，否则这类物品很难交易出去。

        

山怪代表偏蓝的脸孔露出略显奇怪的表情：

        

“有倒是有，我们用来生火、糊墙、当地铺的床垫、做小孩们的教材。

        

“但前两天就有人问过这件事情，还实地看了，没挑出任何一本书。”

        

有人问过？就在前两天？蒋白棉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哪些人？”

        

商见曜跟着开口，异常“震惊”，痛心疾首：

        

“你们，你们不够警惕啊！

        

“怎么能带陌生人回部族所在地？”

        

那群山怪同时沉默了，似乎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