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家 我在里面待了七年,因为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 出来的那天领到手机,我接到了几个陌生电话。 都是以前合作过得一些老板打来的,他们极力想挽留我跟着他们干,有的工资开到了10万一个月,还有20万一个月给配车。。 这些电话大都从两个地方打来。 北|京的潘家园,天|津的沈阳道。 当时考虑了下,还是都拒绝了。 我当初入这行本就是错误,纵然一夜暴富,可我也付出了代价,七年光阴,从当初的白净小伙,变成了如今三十多岁的肚腩大叔。 当初认识的女孩,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我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最后选择去了大理。 我在洱海边上买了个小门面,开了个小超市,每天没生意的时候就去海边走走,吹吹海风,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小超市的地址在苍山东路,挨着乐玛特,若有朋友想来玩,我将以茶待之。 前段时间不是发现了古蜀文明吗,还出土了轰动全国的黄金面具,其实啊,我的暴富路子,和这些东西有些关系, 离不开两个词。 古董,盗墓。 前几年鬼吹灯,盗墓笔记,黄金瞳,电影电视剧大热播,现在空闲下来,我也写写这行当里的那些事。 云顶天宫,秦岭神树我没见过,我也没有黄金瞳,但我十六岁入古董行,确实亲眼见过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 就从头说起吧。 我出生在祖国东北的小山村,紧挨漠河,冬天冷的能冻死人。 奶奶把我养大,我没见过父母,更不想去问他们叫什么。 老话说隔辈亲,我小时候非常淘,不听老师管教,学习成绩差的一塌糊涂,常年班级倒数。 当时村里给办了低保,好像是每月八十多块,还有个什么孤儿特困户补贴,每月一百多块,我家说是艰难维生都不过分。 初中那会儿,电视里天天放电视总台的寻宝节目,我看的特别入迷,那些人之前不当回事的瓶瓶罐罐,结果专家说能卖好几万,是古董,能换房,换车! 我当时一直骗奶奶,说学校让买学习资料,奶奶给了我钱,我就跑去书店,全买了古董方面的图书。 我记得看的第一本书是《古泉五十名珍》,戴老先生出版的,很厚的一本。 古泉就是铜钱,在我们那叫紫钱,这本书让我大开眼界,开始疯狂迷恋起了古董。 我在我们家翻箱倒柜,又忽悠同学,不看字,统一以五毛钱一枚的价格,让他们从自己家里偷铜钱,偷出来卖我,我收购。 省吃俭用,食堂的饭我从来不订菜,后来我又把一堆课本卖了七块钱,我学习太差,老师当时只是一直叹气,说这孩子完了,不好好学习,以后只能是社会的毒瘤。 我当时对老师的话不屑一顾,我心里做着发财梦,就算我成了毒瘤,也要做个有钱的毒瘤。 初三,临近中考那年,我16。 奶奶因为在院里扫雪,发生了意外,不小心摔断了腿,医疗费手术费加起来要三千多。 我们家的情况,当时连六百块都拿不出来,我印象很深,奶奶当时躺在炕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晚上还会哭。 大姑夫在雪乡漠河开了好几家农家乐,他生意做得不错,我就跑去大姑夫家借钱,借钱给奶奶买药。 虽然表面上没说啥,但有一次我在背地里偷偷听到了,大姑夫说我是个扫把星,还说我们家是破落户,说这借出去的钱就当掉了,还让大姑姑少和我们来往。 那年冬天的晚上,我一个人在外边待了三个小时,虽说穿得厚实,但在漠河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下,也没啥用。 年少轻狂,大姑父的话将一位少年的自尊心,狠狠的砸了个稀巴烂。 攥紧借来的钱,我心里发誓:“我!项云峰!一定要出人头地!” 后来我辍学了,严格说来,我连个初中文凭都没有,算小学毕业生。 三千块钱,除了奶奶手术买药用的,还剩下七百五十三块,这笔钱我偷偷留下来了。 不光收铜钱,我还跑去邻村别人家收瓷器,收银元。 农村人只认为银元值钱,对瓶子碗盘瓷器之类的,大都不懂,也不太上心。 天天看书看鉴宝栏目,我渐渐有了一些基本眼力。 我用一百块的价格收了一对清末的洋蓝鸡毛大掸瓶,用不到两百块收了几件民国粉彩仕女图小盐罐,用一百八收了三只清中期民窑青花碗,可惜这三碗都有鸡爪纹,没保存好,都有大冲线。 之前我还存了一小袋铜钱,大概有两百多个,铜钱大都是宋钱和清钱,其中道光,光绪,乾隆,皇宋,元丰最多,这些铜钱存世量大,我知道不太值钱,其中最让我满意的是有三枚品相很好的雍正,我知道雍正通宝能值点钱,但当时不知道具体能值多少。 买完这些东西,总共花了五百多,我自己还剩下240块,当时的平均月工资也就三百出头。 我当时和一位女同学关系不错,她帮了我的忙,借给了我两个30寸的大拉杆箱。 一共11件瓷器和一小包铜钱,我小心的用被褥裹了又裹,怕摔碎,还塞了很多泡沫。 最后,整整装满了两个大拉杆箱和一个双肩包。 奶奶很不理解我的做法,说我不务正业,还说她白养我了,大姑父也知道了这件事,村里人大都也知道了这件事。 不少人在背地里对我指指点点。 受着白眼,背负着别人的不理解,在腊月十七那天早上,我带着东西,离开了漠河。 当时我脑子里认为北|京人最有钱,我收的古董当然要卖给北|京人,何况我对潘家园那个传说之地,早已心生向往。 从漠河到北|京没有直达车,只能先坐火车到四平,然后从四平到北|京西。 全程二千多公里,要五十多个小时,为了省钱我选择了最便宜的硬座。 我提着两个大拉杆箱,身后还背着大背包,头很油,穿的也很土,车站里的旅客不时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从没出过远门,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而且是孤身一人。 买完车票我身上就剩下不到一百块,要是东西卖不出去,我连返程的车票都买不起,更别说吃饭。 火车上的饭很贵,我不敢花钱,就用带的杯子一直接热水喝,实在饿的不行了,我就去买了一袋四块钱的麻花。 农村娃第一次到北|京,看啥都新鲜,车站里的安检仪我都是第一次见。 当时岁数不大,但我不怕生人,敢和人交谈,我就问别人要怎么去潘家园古玩市场,售票姑娘很热心,他让我坐地铁,还告诉了我怎么换乘。 从北|京西站坐九号线,然后到六里桥下车换十号线,在到潘家园站下车。 还好我记性不差,没走多少冤枉路,那时候地铁还是两块钱随便坐,只要你不出站就没人管你。 下了地铁站,人行道上都是防滑坑,我背着包,拖着两大箱子很吃力。 走过华威桥,我终于看到了北门外立着的金字横碑。 “潘家园旧货市场。” “终于到了... 第2章 卖货 拖着箱子从北门进去市场,我首先看到的是大棚区,好家伙,那天刚好是周六,说人山人海都不为过。 金刚菩提,蜜蜡松石,瓷器杂项,玉石珠宝,铜器兵器,石雕拓片,刺绣字画,真的是什么都有,看的我大开眼界,眼花缭乱。 当然,大部分都是假的,大棚地摊上有真货的寥寥无几。 我一乐,心想:“这里都是假的,我的东西都是自己收上来的,是真正的老东西,应该很快就会卖光吧。” 见棚子里有个空摊,于是我就准备拿出东西摆摊。 “哎,你干啥?”旁边的一位光头摊主阻止了我。 “摆摊啊,”我说。 “摆摊?这是你的摊吗你就摆?走,走,小屁孩赶快滚。” 我一咬牙说:“我要摆摊,这是你的摊吗,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钱?” 光头男眼睛滴溜溜一转,他马上笑着说:“一百块,给一百块你就摆吧。” “什么!要一百块!” “怎么这么贵!” 他斜着眼说:“就这价,不摆就赶紧走,别挡我做生意。” 我兜里现在总共剩下不到一百,一咬牙,经过讨价还价,我给了他九十。 这下,现在我全身只剩三块钱了。 光头男收了钱,一直在笑。 不曾想,我刚铺开摊子,东西才刚摆了一半,古玩市场的大喇叭开始响了。 “各位旅客商户,潘家园旧货市场已经到了闭市时间,请各位旅客带好随身物品,有序离开市场,祝您购物愉快,生意兴隆。” 喇叭一响,四周的摊主们都开始收摊了。 当时我人都傻了,我这还没摆呢...... 我气冲冲的对光头男说:“你把钱退我,现在市场要关门了,我还没开始摆呢。” “呸!”光头男吐了一口痰,冷着脸骂我:“你麻痹的,怎么没摆!你布都撑上了!这就算摆了!钱是不可能退的!” 我眼睛一红,急眼了,我当时抓着他胳膊不松手,嚷嚷着要他把钱还我。 “去你妈的小崽子!”他狠狠的朝我肚子上踹了一脚。 我当时才17,哪里打的过这人,我疼的都直不起腰来。 身边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收好摊装三轮车拉走了,踹我的光头男也走了。 寒冬腊月,虽然比不上漠河,但晚上也很冷。 市场保安牵着大狗,见我收摊慢,还不停的催我,说要是晚点了会罚我款。 天短夜长,等我拖着箱子走出市场,天已经黑了,我又冷又饿,身上只有三块钱。 在路边凳子上坐了半个小时,我打听到了华威桥西里那边有个网吧,大概有两公里远。 我又拖着箱子往那边走,不想到了网吧一问,人开包夜最便宜的机器也要十块,我钱不够。 住网吧的想法也破灭了。 外面冷的厉害,我实在受不了,就拉着箱子躲进了一间ATM自助银行。 不时有人进来取钱,他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地上很凉,我难受的睡不着,就带上棉服的帽子,靠在墙角蜷缩着。 过了两三个小时,迷迷糊糊的,有人拍了拍我。 我抬眼一看,原来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这大妈手里还牵着一条小白狗,估计是劲松附近小区的居民。 “小伙子,这么冷的天,你咋睡这呢?” “我刚买了两个烧饼,还热乎着呢,你要不嫌弃就吃了吧,给你放这了啊,”大妈摇了摇头,将塑料袋放在了装灭火器的红铁皮箱上。 大妈留下东西就走了,我肚子饿的咕咕叫,最终还是去拿了塑料袋。 烧饼是带芝麻的干烧饼,又脆又香。 吃着吃着,我哭了。 “难道就这么放弃?” “回去别人不是更看不起我们家?” “不,不会的,”我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打气,“项云峰,你一定能成为有钱人的。” 早上八点,我再次来到潘家园,因为没有钱交摊位费,我只能拉着箱子不停转圈,看有人在看瓷器,我就会凑上去问:“大哥,要不要看看我的瓷器,都是老的,价格合适就能卖。” 这时市场里的大喇叭又响了。 “各位游客,请小心不法商贩尾随,请看管好自己的财物,以免上当受骗。” 大喇叭这么一放,这人看我的眼神就变了,连忙跑走了。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人都以为我是不法分子,是诈骗商贩。 随后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进了一家古玩店,我问店老板收不收瓷器。 店老板不咸不淡的说:“啥东西啊,拿出来看看。” 心里一喜,我直接放平拉杆箱,打开了。 “嗯,这些玩意不太行啊,老倒是都是老的,这对胆瓶你打算卖多少钱?”老板指了指箱子里的一对清晚期洋蓝胆瓶。 咽了口唾沫,我小心翼翼的说:“清晚期的,一对能不能给......给八百?” “啥玩意?八百!”老板眼睛一瞪:“最多给你一百五,卖不卖?” “....一对才一百五?”我心里一片冰凉。 我从山区收过来,忍冻挨饿的坐了两千多公里硬座火车,收过来都要一百! 只挣了五十块? 我当时气的脸色通红,直接就装箱了,老板一看我要走,马上又说了句,“哎,你别慌啊,实在不行我再给你加二十,一百七怎么样?” 强忍着没发作,我自认为自己的报价合理,没想却受到了如此侮辱。 “你那二十块,留着自己花吧!” 人在气头上的时候是听不进去话的,小年轻火气更大,我不管不顾,直接拉着箱子出了店。 我还没放弃,我准备去市场外面摆,结果出去后一看,城管正在没收东西,好几个打游击卖假货的家伙东西都被没收了。 我吓得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我万念俱灰时碰到了一个老头,老头说:“小伙,这潘家园六日人多的很,摊位很贵,你可以去报国寺试试啊,听说那边的摊位不要钱。” 听到这个好消息,我顿时大喜,又拉着箱子赶去广安门报国寺。 报国寺不要钱的摊位,就是我最后的机会。 第3章 翻身 报国寺那时候还有地摊,而且地摊还不少,以卖钱币和瓷片为主,相传北京很有名的片白就是在报国寺发的家。 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带的刚好也是瓷器和铜钱,路子刚好对口,我瞬间一扫颓废,信心大增。 我还真不信老东西没人要! 我运气不错,占到了报摊前面的一块空地,又用仅剩的三块钱买了两根鸡肉肠。 我吃着鸡肉肠心想:“是饿死冻死在北京,还是吃香的喝辣的,就看今天了。” 意料之外。 我摊子刚铺开,还没十分钟,我小摊前就围了一大堆人。 “老板,这宋钱和清钱怎么卖的?” “老板,你那粉彩小盐罐拿给我看看行吗?” 一时间,我忙的不可开交。 “老板,那对洋蓝的胆瓶多少钱?你直接说个最低价,合适我就要了。” 慌乱的看着摊子,我随口说,“一对洋蓝胆瓶,最少八百。” “行,包上吧,要了,怎么给你钱?”这人直接点头让我包上。 “慢着,先别慌,这对瓶子我出八百三,”突然又有一人给我加价。 “马老三,你这么做......不合规矩吧?”这人冷声说。 “呵,规矩?你不是还没付钱吗?人小老板愿意卖谁就卖谁!” “你跟我说规矩?宋老板,现在老东西越来越少了,何况这种嫁妆瓶不用愁销路,随便配个盒子搁你店里,能卖多少?宋老板你心里没点数吗?” 宋老板啪的拍了下大腿。 “草!马老六,你管老子卖多少!老子卖多少关你毛事!” 瞧这两人快要打起来了,我忙劝架。 “别吵架啊,这不还有别的东西吗?你们看看,这个粉彩小盐罐就不错,虽然没盖了,但画工好。” 宋老板看着我手中的盐罐,大声问我:“小兄弟,刚才你说八百卖我的,你现在是想卖给谁?” 我心下想:“怎么在潘家园没人要的东西,到这都抢起来了?” 想了想,我看着他说:“大哥,这对瓶子先前说的是八百,那就八百卖你了,我不能食言。” “哈哈。” “好!”男人大笑着拍了拍自己啤酒肚,看着马老六,一脸得意。 他大致扫了一眼我摊位上的其他东西。 “行,小兄弟挺痛快,那我也给你来个痛快的。” “你这堆东西,我全部要了。” “一枪走!”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北京老板咋这么豪。 “行了,别卖了,摊子收了,跟着宋老板去店里取钱吧,”旁边摆摊大姐羡慕的对我说。 “哦,哦,好,”我赶忙收了摊子。 跟着大肚腩宋老板进了店,他让我把箱子留下,说会把箱子钱也给我算进去。 最后。 瓷器,铜钱,加箱子,大肚老板给了我四千七现金!这相当于当年普通人打工一年的存款了! 就是这么牛逼,大老板直接包摊一枪打,连拉杆箱都给我买走了..... 两手空空的出了报国寺,我摸着衣服里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脸都快要笑烂了。 我站外广安门桥上,手持巨款,放声大喊:“皇天不负有心人,我项云峰念书不行,但我天生是块做生意的料!大姑父的农家乐算个屁!我以后要当全国最牛逼的古董商!”这时,来往行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我。 如今过去十五六年了,每当想起这一幕,想一次笑一次,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帽。 这一趟,净赚四千多块! 兜有余粮心里不慌,有钱了肯定要先去填饱肚子。 村里娃饭量大,我一顿吃了两碗刀削面,还要了个凉菜,吃的饱饱的。 吃饱了饭,用牙签挑着牙,我心里就在计划,“嗯,这路子行,刨除要还大姑夫的,我还剩一些,这点钱应该够当本钱了,下一趟就不用还大姑夫了,我多收点东西,跑一趟能挣四千,那要是跑十趟?不就能挣四万吗?” 晚上到西站,我被一位中年女人忽悠了,去住了小旅馆,价格是一晚60块。 住进去后,老板娘偷偷摸摸的说:“小伙,要不要给你找个小妹?” 反应过来后,我慌忙的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不要小妹。” 老板娘软磨硬泡,最后被逼的没办法了,我多给了她二十块钱,让她别再来烦我了。 老话说的好,出门在外,财不外露。 印象很深,当初旅店老板娘直勾勾的看着我那一叠红钞票。 当晚我很困,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怕不安全,我还特意将装钱的塑料袋压在了枕头下。 不曾想到,等我睡醒后。 钱没了...... 我千辛万苦挣的四千多块,没了。 “钱呢!我钱呢!”当时我吓的脸都白了,拼命的胡乱翻床单,翻枕头。 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干瘪的黑塑料袋。 我吓坏了,忙去找老板娘,我让她去调监控,我说我的钱丢了,我要报警。 结果可想而知。 钱,一分都没找回来。 时至今日,我对这种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都没有好感。 十几年过去了,我估计那间小旅馆早不在了,说恨吗,也谈不上了。 如果当初钱没丢,我可能现在是个古董店小老板,可能娶妻生子了,我的人生轨迹可能会完全改变。 但,谁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如果当初钱没有丢,圈子里就不会有我这个人,道上更不会有“神眼峰”这个外号。 警察简单的做了笔录,隐晦的告诉我钱找回来的希望不大。 两手空空,万念俱灰。 我不敢回漠河,不敢回家。 我知道,我回去后肯定会被笑话,被同龄人笑话,被大姑父家看不起。 我嫌丢人! 我说我挣了四千块钱,村里人根本就不会相信! 站在西站外的过街天桥上,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跳下去,我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没爹没妈没人管,我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野孩子,早死早投胎。 少年心智不成熟,万一有了我这种想法,是很可怕的。 我那时准备跳天桥,就算跳下去没摔死,估计也会被来往的货车给轧死。 腿都伸出去了。 就这时,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 第4章 入伙 “呵呵,小伙子,这么年轻,有啥想不开的。” 我抹着眼泪回头一看,愣住了,这不是昨天在潘家园给我指路的老头吗? 就是这老头告诉我报国寺摊位不要钱的。 “小伙,从你昨天来潘家园卖东西,我就注意到你了,如果我猜的没错,是不是钱被偷了?” 老头穿着一身休闲衣,鬓角有些白发,看的很精神。 当时没多想,我红着眼睛点点头,我说我的卖货钱被偷了,我不想活了。 他摇头轻笑,“小伙你丢了多少钱?” 我说丢了四千多块。 “呵呵,”他笑着对我比了一根手指头。 “四千块也叫钱?你跟我干,就这个时间,我就能让你挣到两万块。” 呆呆的看着他那一根手指头,我问:“多久?一年?” 老头摇摇头。 “一月??” 他又摇摇头。 “一星期???” “哈哈,不逗你了,一分钟!只要你上手快,几千块钱分分钟的事!” 我觉得不可思议,我还以为这人是人贩子,想让我卖肾去。 要卖肾我可不干,要死了还好,要是活着卖了肾,我可都听人说过,一辈子都生不了小孩,老婆都得给自己戴绿帽。 他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小伙子,要想混出名堂风风光光的开大奔回家,那就跟我来,要是你为了那点鸡毛钱还想死,那就不用来了,证明我看错人了。” 是的,四千块,对生活贫苦的我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对他来说就是鸡毛。 这个人,就是带我入行的师傅。 他干的发财路子,就是盗墓。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从跟着他下天桥那一刻,我算入行了。 入行不久后我就了解了,这老头说的话没错,几千块就是鸡毛,就是能分分钟赚到。 各位是不是经常听说盗墓的四大门派? 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发丘将军。 其实真实情况不是这样的,这些门派早就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现在倒斗的大概分为两派。 即北方派和南方派。 也有人戏称为胆大派和胆小派。 北派人胆子大路子野,手上有把洛阳铲啥都敢挖,但是有一点,就是不擅长掏水洞子,尤其是湖南贵州浙江这些南方地区的水洞子,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水洞子难度很大,要人有水猴子那种水性,水洞子太深的,还需要专业的气瓶潜水设备。 不吹不黑,北派基本都是旱鸭子,地面上牛逼,水下是真玩不转。 南方派有很多是家族式,老爸带儿子,爷爷带孙子,一般很少和不认识的外人搭伙,所以被人戏称为胆小派,这么做当然是为了防止黑吃黑。 这行里鱼龙混杂,什么阿猫阿狗都有,牛逼的是真牛逼,都是能倒背葬经的人物,一眼定穴,这话不夸张。 还有那些滥竽充数的门外汉,扛把锄头就敢去刨坟的那种人,这种人死的最快,被逮到最多的就是这种人。 正规军路子的,被逮到的就很少了。 我大致说下。 一个六人的盗墓团伙,拿钱最多的是眼把头,眼把头的意思就是看墓,找墓,这是个技术活,厉害的眼把头到哪都有人抢着要。 还有卖米郎,这卖米郎是行内代号,米就是指的钱,有的地区也叫卖货郎,这人负责把盗上来的东西变现,干这个特别要求人脉,南来的北往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圈子网络,特别要保证一点,卖出去的东西不能被追查到。 后面还有负责打洞的土工,这活看重经验,一把洛阳铲探下去,看带出来的土层就能确定墓葬的年代。 土工下面还有放风人,放风人顾名思义就是放风,眼力界一定要好,耳根子要活泛,这种人也不能小看,一场大活能不能干成,放风也很重要,有的放风人,甚至会在动手前提前一年行动,以开超市等名义和当地居民打成一片,获取当地人的信赖。 还有个活就是后勤办,后勤办一般都是一个人,这人不下坑,只负责装备置换采买。 老鼠衣,金刚铲,小旋风,防毒口罩,洛阳铲,火折子,防水手电,对讲机,篷子被褥,锅碗瓢盆牙刷牙膏,都要由一个人统一采办,这是为了减少露头,以免暴露身份。 最后还有一个活,叫散土。 我刚入行干的就是散土。 散土分的钱是最少的,但就算是分最少,也比打工的挣的要多的多。 干散土的这活,人越大众越好,我就是因为大众脸才被选上。 谁会没事干,天天注意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吃饱了撑的啊? 反之,你要是长的太帅或太丑了,那就干不了,有可能你兜里的土还没散呢,就被人发现了。 一次背一点,装作散步遛狗的样子,把土顺着裤腿撒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事后偷偷把钱一分,没人能注意到我们。 带我入行的老头叫王显声,行里人都叫他王把头,据传他一生摸过上千座大墓,上到战汉先秦,下到宋元明清,基本都上过手。 行里人最爱的墓有两个,一个是汉墓,一个是西周。 原因很简单,青铜器和高古玉非常值钱,人们常说汉墓十墓九空,这话一点没假。 西周大墓就更厉害了。 烽火戏诸侯,那个年代诸侯满地走,又流行厚葬之风,若运气够好,找到一个大深坑装满青铜器的诸侯王西周墓,那么恭喜你,儿孙三代不用上班了。 同样,西周大墓埋的是历朝历代最深的,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建始皇陵,从那以后封土堆才开始流行。 山河变迁。 凡西周大墓,一般都在地下十五米以上,没有封土堆,不好找,更不好挖。 明面上,有关部门是禁止青铜器买卖的,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电视台鉴宝栏目里的那些青铜器,都是哪来的? 传世的青铜器,不足总数量的百分之一,剩下的难道是自己蹦出来的? 来源都一样,都是我们这一行流出来的。 当初王把头把我带离了北京,还让我近期不要跟外界联系,我干的第一趟活,在顺德。 这活就是个西周墓,因为人手严重不足,所以我才被王把头相中,让我干散土的活计,我是当时团伙里年龄最小的一员。 到了顺德,王把头直接扔给我一千块,说这是规矩,入行的红包,他让我随便花,说找妹妹玩也行。 我那时才多大,哪里敢去找妹妹,光吃喝花不了多少钱。 我吃了顺德的水蛇羹,四杯鸡,煎鱼饼,均安蒸猪等等,都很好吃。 在顺德转悠了两天,王把头把我叫来,他说:“云峰啊,今晚就该办事了,怎么样?准备好了吧?我教你的那些都记住了吗?” 我点点头说:“记住了,天亮不散土,有车不散土,公园不散土,人多不散土。” 王把头满意的点点头,他又问我,“那我问你,你准备去哪里?” 想了想,我告诉他说:“回把头,工地边,拆迁房,树林里,花园中。” “哈哈,不错,这些我还没教你呢,不错不错,有灵气。” “机灵点,好好跟着我们干,我让你两年之内成为你们全村首富,知道了吗?” 脸上一喜,我当即点头说好。 第5章 下铲 这天晚上的旅店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四个人,一共三男一女。 女的是负责我们后勤的,三十多岁,笑起来有点骚,眼下有颗黑痣,行里有个外号,就叫一颗痣,后来听别人说,一颗痣的目标是在四十岁之前睡够一百个男人。 “呦呦呦,又来新人了,这也太小了吧,就是不知道下面小不小....”一颗痣笑眯眯的看着我说。 “行了行了,小红你就别吓唬他了,这孩子小,有灵气,培养两年说不定能成材,”王把头帮我解了围。 那三个男的是亲兄弟,都姓孙,按年龄大小来排就是孙老大,孙老二,孙老三。 王把头说孙老二和孙老三道上有名,洛阳铲能玩出花来,还会一种飞针探土的绝活,尤其是探大深坑,经验十分丰富。 孙老大则身兼两职,放风和销售,这人给我的第一眼感觉就是沉稳,老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种表面越老实的人心里就机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万一出了紧急状况,能扛起来事。 顺德顺峰山公园西南边,有个小山沟,当地人叫飞蛾山,老把头说大坑就在飞蛾山的半山腰上。 我当时问他:“把头,你怎么知道半山腰有大坑。” 老把头吐了个烟圈,眯着眼告诉我:“云峰啊,关锁截横栏,分明居两边,高山平地穴,大坑葬中间。” 我当时听的云里雾里,感觉王把头在说绕口令,根本就听不懂。 后来我背了葬经,王把头又把他寻龙点穴的经验传给了我,那时我才明白,王把头这短短的四个短句,真是道尽了飞蛾山的风水优势。 这天晚上,凌晨一点多,我们几个人背着大包,到了飞蛾山的半山腰。 看着一棵老杉树,老把头一跺脚,兴奋的说:“老二老三,就这,先取个样尝尝咸淡,要有石头的话就下针!” 孙老二点点头,他按了下肩膀上的小对讲机:“老大,准备吃饭了,周围没客人吧?” 对讲机红灯一亮,传来孙老大低沉的声音,“风平浪静,开火做饭吧。” 知道了周围没人,孙老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他脱下背包,从包里拿出来一截小短棍,最后还有一个弯头半圆铲。 王把头对我说:“云峰啊,这就是咱们吃饭的家伙,现在时代在进步,我们得紧跟时代啊,洛阳铲做成分截套管,往包里一放,谁都看不出来。” 咔咔咔,孙老二熟练的接起了洛阳铲,接好的一根洛阳铲很长,八米开外。 “二哥,这是个深坑,这长度够吗?不够我包里还有,”孙老三问。 “老三别慌,再长了耍不来,咱们就是先看看下面的土层结构,先尝尝咸淡。” “云峰,过来,帮我扶着点,”孙老二朝我招了招手。 我忙跑过去帮他立住洛阳铲,而后,孙老二解开裤子,当着我的面掏出来他小兄弟,哗哗的开始放水。 放完水,他一哆嗦,兜起了裤子。 蹲下来,孙老二盯着放水的地方看了一会,随后他眉头一皱,“不行,这下面有石头,得换个点下铲。” “小云峰,就你站的脚下,你现在放泡水。” 虽然搞不懂,但还是照做了,于是我就开始哗哗的放水。 “呵呵,”孙老二笑着说:“这小年轻就是火力旺,有劲!你看这尿黄啦啦的。” 他盯着我放水的地面看了两分钟,孙老二点点头,“就这个点,下面石头少,开干!” 他手上力气极大,一铲子就能下去十公分,洛阳铲不停的往外带土。 铲子下了一大半,我发现带出来的泥土颜色有些变化,变的有点黑。 我问:“二哥你快看,泥变黑了,是不是到地了?” “早呢,这种黑土可不是我们想要的,这是烂树根肥化层,没吊用。” 小洞越探越深。 “妈的,真牛逼,杆子不够了,老三!加长!” 随着杆身加长,洛阳铲继续下探。 一个小时后,铲子带出了一层白土,白土下面还连着点青土。 孙老二拿鼻子闻了下这土,忽然猛的激动了起来。 “草!王把头!云峰这小子是福星啊!有两年没见过这种大坑了!” “一铲子打到了夯土层,白膏泥连着青膏泥!” “要么是西周贵族!要么是小诸侯王!” “咱们要发了!” “嘘!二哥你小点声,”孙老三皱眉提醒。 孙老二却一脸的不以为意,他摆摆手:“主要是有几年没见过青带白了,希望是个新锅。” 新锅的意思就是指这墓以前没被盗过,是新鲜的,这样搞一次才能发大财。 老把头此时悄默声的说了句:“那都是碰运气的,就算是个剩锅,但凡里面还有两片肉,咱们这趟都不算白来。” “这可是西周坑,万一里面出件四羊方尊或者青铜皿方罍怎么办?” “哈哈,眼把头还是你敢想,要真出了那种东西,咱们也不敢卖啊,会被查死的。”孙老二说完这句,又按了下对讲机说:“老大,眼把头说这墓里有四羊方尊,你有路子出手吗?” 对讲机红灯一亮,一阵电波音传来。 “方尊个屁!我还不想挨枪子,赶紧干活!” 孙家兄弟道上有名,靠的是手上的真本事,通过这一铲子土层结构,他们脑海里大概能描绘出来下面大坑的情况。 由于年代太远了,这种墓里一般都有塌陷,要想闭着眼一条直线挖到主墓室,那基本上就是天方夜谭,搞不好会越挖越偏,最终和陪葬品擦肩而过。 所以,顺着墓道顶挖下去,然后再选择去耳室还是主室,这是最保险的办法。 老二老三齐上阵,伴随着旋风铲开挖,这时候就该我出场工作了。 我的活是散土,但可不是什么土都散的,要不然盗洞十多米深,那么多土我哪能背完。 和周围土壤颜色一致的土,基本上是原地散开,基本上也看不出来,我负责散的是那些夯土层中挖上来的土,就那些白土和青土。 因为青膏泥白膏泥和土壤混在了一块,颜色差异太明显,所以我需要把这部分土散到周围,不能在原地留下一点痕迹。 这山里到处有人种地,旋风铲带上来的那些青白土可不敢乱扔,只能先堆到一边,等天快亮的时候再处置。 第6章 变故 “云峰,找个好地先堆着,别傻乎乎的放人家地里。” “二哥放心,我知道。” 青白土不算多,我从背包里拿出来七八个小袋,一点点分开装好堆在了一起。 “唉?” 此时孙老二在土坑里,手上的旋风铲忽然停了。 “老二,咋了?”眼把头在上面问。 “把头你看,”他伸手抓了一把土说,“越往下越湿,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保不齐下面坑里有积水。” 王把头皱眉道:“水坑?不会这么点背吧.....你再下二十公分试试。” 孙老二点点头,又开始往下挖。 “二哥,不能下了!这下面就是墓道,百分百有积水!”孙老三急声喊道。 “墓道有水,就算我们打下去,盗洞被水一泡!根本立不住!” 眼把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妈的,没算到这一步,老二老三先上来,摸水洞子我们时间不够。” 孙家兄弟先扔上来旋风铲,随后两腿抻着盗洞爬了上来。 “把头,我敢打包票,再往下打一米五,肯定能见到灌顶!” 灌顶说的是石头墓顶,明清时期的砖头墓顶叫劵顶。 孙老二点了支烟,他看着自己挖好的盗洞,眯眼说:“把头,都走到这了,要不要拼一把?” “老二你的意思是?” 他弹了弹烟灰,冷声说:“叫一颗痣把压缩水泵和小发电机送过来。” 王把头立即摇头说:“抽水?那风险太大了,这时节不下雨,照顺德这边的温度来看,坑里肯定不会结冰,要是两小时抽不完积水,等天一亮,咱们全得完蛋,功亏一篑啊。” “二哥,我也同意把头的意见,目前来看墓道里有积水是肯定的了,要是积水太多,单凭一台水泵可抽不完。”孙老三皱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他妈怎么办,一锅肥肉摸的到吃不着!” 王把头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他突然转身问我:“云峰,你觉得呢?咱们是收手下山还是继续干?” 两兄弟也扭头看向我。 “啊?” 我正蹲地上分土呢,没想到他会突然问我。 想了想,我当时就说了一句。 “把头,我要挣钱。” “精辟!”孙老二哈哈笑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把头,这小娃都不怕,咱们还怕个球!” 对讲机红灯一亮,眼把头当即说:“联系一颗痣,让她在一个小时内把东西送过来,晚一分钟,事后分钱少她一个点。” 兵贵神速。 这是我第一次见后勤办的组织能力,不到一个小时,一台水泵,一台小型发电机,准时的派人给我们送到了地。 水泵一到,孙老二卷起裤腿,直接拿着铲子下了盗洞,随后不断有泥土从下面扔上来,那些泥也越来越湿。 几十分钟后,只听坑下孙老二大喊了一声。 “卧槽!冒大水了!” 他刚上来,地下积水已经没过了大半盗洞。 接好发电机和管子,王把头直接把抽水泵扔进了盗洞里。 下面咕嘟咕嘟冒水,上面不停的抽水排水。 当时也是我们运气够好,水泵抽了没多久水就小了下来,也没泡塌刚打好的盗洞。 眼把头收上来水泵后说:“老二,直接下针,把灌顶打穿!” “针”是盗墓行里一种特制的尖头破碎工具,尖头是金刚石做的,专门用来凿穿灌顶,威力很大。 盗洞下传来阵阵凿石头的声音。 孙老二的声音随后传来,“把头!通了!” 眼把头当即脸上露出笑意,他看了下时间说:“抽水耽搁了不少时间,云峰,你也下去吧,多一个人多一双手,抓紧时间,能拿多少拿多少。” 我当时一愣神,就问他:“把头,不得跑跑风?万一下面没空气了怎么办。” 眼把头笑道:“呵呵,你呀你呀,云峰你想想,墓葬要是密封的好,还能灌进去这么多水?” “放心吧,下面空气循环没问题的。” 随后我带着头灯,生平第一次下了盗洞。 灌顶被孙老二破开了一个大洞,我双腿抻着盗洞两边,一点点的往下落。 灌顶离着下面墓道还有两三米,我一看这么高,当时就有点害怕了,不敢往下跳。 墓道里还有些积水,能淹住人小腿肚,孙家二兄弟都站在水里。 “跳啊云峰,没多高!等下我们托你上去!”孙老二带着头灯,抬头对我喊。 当即,我心里默念了一声老天保佑就跳了下去,结果没落稳摔了个狗吃屎,喝了一大口墓道里的积水。 “云峰,你以后得练练,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没事吧?”孙老二笑着把我扶了起来。 这条墓道是十字形状,我们现在的位置在中间,前面左右有拐弯,连接着东西耳室,直着往前走就是主墓室。 孙老二挫手笑道:“我们运气还不错,墓道没塌,看这制式还是西周中早期的诸侯,这种等级,前面主墓室肯定有封门石,要塌了就不用废力气了,就算封门石还在也没关系,老三对付这种东西可有一手。” “是吧老三?” “二哥你太夸奖了,”孙老三盯着前方的黑暗说道:“三吨以下的封门,只要里面没顶自来石,我还是能整开的。” 先去摸主墓室,然后去东西耳室,这是当时我们的计划。 我们仨淌着水往前走。 就这时,前方水面上飘过来一个红色的东西。 “这.....这啥?”孙老三从水里捞出来了这东西。 摊开一看,这从前面主墓室冲过来的,竟然是一张现代人用的粉红色毛巾....而且毛巾上还印着品牌商标。 见到这毛巾,孙家兄弟脸色十分难看。 孙老三一抬头,头灯照亮了灌顶。 看的很清楚,在灌顶西北角处,有一个直接打通下来的小洞,小洞周围的石头灌顶都开裂了,是密密麻麻的开裂。 “草!”孙老二一把扔掉了手里的毛巾。 他看着灌顶上的小洞说:“这他妈是冲击钻打下来的,原本里面放了炸药,这帮狗日的没有金刚针,他们想炸开灌顶!这条毛巾是堵住小洞减少爆炸动静的!” “这西周墓被人摸过了!” “肯定是南边那伙人搞的,我们费了这么大劲!” “这是捡破鞋来了!” 第7章 大邪 孙老二越说越来气,他额头上青筋爆起,看起来随时要出手打人。 孙老三也摇头叹气,随后他按了下对讲机说:“把头,下面出新情况了,这坑已经被人摸过了。” 对讲机里沉默了一分钟,随后王把头冷声说:“什么时候被摸的?你们进去主墓室了?” “没有,我们还在墓道里呢,刚才积水冲过来一条毛巾,都不用想,肯定是不久前被盗的,把头,南边那些人办事你也了解,他们摸过的墓很少留下来值钱东西的。” 王把头想了想道:“老二,这样,你们进主墓室看看,如果主墓室都没东西了,耳室你们也不用去,直接收拾好家伙摸上来。” “好的把头,”孙老二放下了对讲机。 我不抽烟,鼻子还算灵,就这时,我忽然闻到一股香味,淡淡的香味。 “二哥....怎么有一股烧香味?”我疑惑的问了句。 被我这么一说,孙老二很夸张的使劲朝前方嗅了嗅鼻子。 随后他扭头看着孙老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没错,刚才我们没注意,这是楠香。”他脸色忽然有些凝重。 “二哥三哥怎么了?这楠香有什么不对劲?”看他们表情凝重,我有些不明所以。 我是这样想的,以前有钱人死后都用的是金丝楠棺材,金丝楠木头有楠香味不是很正常吗? 孙家兄弟脸上轻松的表情消失了。 “云峰,把你手给我。” “啊?要我手干啥?”我疑惑的伸手过去。 “二哥你干嘛!”我手指吃痛,忍不住惊呼出声。 原来他用锋利的小匕首一下划破了我手指头。 殷红的鲜血流出,孙家兄弟一前一后,用我的血在他们手腕上抹了点。 “二哥三哥,你们抹我的血干啥?”我嗦着受伤的手指头抱怨道。 孙老二当时是这么跟我讲的。 “云峰,干咱们摸金倒斗这一行,很怕碰到四大邪六小邪。” “斗鸡眼的镇墓兽,淡如花的奇楠香,红漆不烂的黑棺材,灯油不干的长明灯,这叫四大邪,老祖宗的规矩就是这样,鲜血破邪。” 他说的玄乎,我听的却不以为意,这是把我当小孩吓唬吗这是。 我委屈的小声说:“那....那你们怎么不割自己手指,割我指头干啥....” 孙老二摸着我头,阴笑道:“我们的血不行,得用童子血啊,云峰,你怕不是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摸过吧?” 我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来。 随后我故意岔开话题,犟嘴问道:“那六小邪是啥?” 孙老三摇摇头,他对我说:“云峰你刚入行见的事还少,你不知道,这都是老一辈行里人传下来的说法。” “流沙墓,天火灌顶,东家(墓主尸体)不烂,七窍塞珠,椁大于棺,老鼠做窝(老鼠住在棺材里),这是以前旧社会盗墓人说的六小邪。” “三百六十行,谁家还没有点绝活?咱们干倒斗的在旧社会叫偏八门,现在新社会管我们叫犯罪分子,正八门上九流,偏八门下九流,此外还有和死人打交道的阴七门。” 孙老三继续说:“云峰你现在干了这行,这些以后都得了解,免得以后别人问你你不知道,丢了咱们北方派的脸,所谓阴七门,一缝尸人,二刽子手,三赶尸匠,四吹大坟,五扎纸人,六捡骨师,七小棺材匠(专给死小孩打棺材的),这是阴七门,云峰你以后行走江湖,得记住。” 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我当时真记不住,只感觉他说的很杂,什么七门八门的,不知道他在说啥。 “行了老三,他才多大,你说这么多也没用,走吧,咱们去前头的主墓室看看,”孙老二晃了晃手腕道:“咱身上有云峰的童子血,破邪啊!” 又趟着水顺着墓道走了两三分钟,前面还没有出现主墓室,走的近了用头灯一看,前方竟然是堵石墙,不是主墓室。 此时,不知道从哪刮进来一阵风,我脚泡在浑浊的积水里,凉嗖嗖的。 走到石墙下,孙老二抬头往上看。 只见,在我们头顶上的墓道灌顶上,能清楚的看到一个大黑窟窿,凉风就是从黑窟窿里吹进来的。 窟窿形状不规则,孙老三看着窟窿皱眉说:“这是之前那伙人干的,刚才我们路过的那块灌顶没炸开,看来他们换了个点从这炸开下来了,看这窟窿形状,应该用的是雷管。” 孙老三按了下对讲机:“把头,直走前面是堵石墙,和我们想的不一样,不是主墓室,目前还没有见到陪葬品。” 对讲机红灯一亮,王把头遥控指挥道:“有青膏泥的墓不可能没有主墓室,你们再找找,往左边去西耳室看看情况。” “收到,把头,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离天亮的安全时间还有两小时四十五分钟,尽量加快速度。” “嗯,”孙老二松开对讲机,直接带着我和孙老三绕过石墙,向西边耳室摸去。 我是第一次见墓葬的耳室,其实就是一个掏空的小房间,看墙上的水线痕迹,这里之前肯定是整个泡在水下的。 当时我看见了什么? 第一眼,我看见了成堆的青铜器,大批量的青铜器,胡乱的堆在西耳室地上,这些青铜器有破烂的,有完整的,有小形的圆鼎,方鼎,青铜禾,青铜豆,青铜爵,粗看一眼都有几十件! “发了,发了!” 孙老二眼都红了,他对着对讲机语无伦次的讲道:“把......把头!发了!我们发了!西耳室里有好几十件青铜器!黑漆古水银锈!正儿八经的西周水坑货!” 王把头是见过大风浪的,他通过对讲机平静的说:“分批转运,全给我拿出来。” “得嘞,”孙老二掏出随身带的蛇皮布袋,随口吐槽道:“南边的这帮老鼠们是改吃素了?竟然会给我们留这么多肉,我真是替我妈感谢他们八辈祖宗!” 孙老三性子沉稳,他皱眉沉声道:“二哥,我总感觉不对劲,南边的老鼠们鼻子不比咱们差,这么多的肉不可能闻不到,这说不通.......” 孙老二也不嫌那些水银锈有毒,他拿起一个青铜小方鼎亲了一口:“哈哈,宝贝,跟哥回家吧!” 他还不忘说一句。 “老三,我发现你这人胆子越来越小了,你想那么多干嘛,老三我问你,要是有一堆女大学生脱了衣服躺在地上,你想怎么办?” “肯定是日后再说啊。” 第8章 水缸 我也掏出来蛇皮布袋蹲下来,往里面塞青铜器。 那些圆鼎方鼎分量沉我拿的费力,三哥照顾我,他让我捡小的装。 我就装那些青铜豆和小号的青铜爵,这类青铜器堆在一起并不奇怪,因为在西周春秋时期,这类东西都是厨房用具。 青铜鼎是用来煮肉的,爵是用来喝酒的,青铜豆是用来放盐放调料的,这青铜豆的作用就相当于我们现代人吃饺子蘸醋的醋碟子。 什么叫用麻袋捡钱,我这时就在用麻袋捡钱。 我比较瘦,力气也不大,瞧自己麻袋里塞的差不多了,我就准备先送上去一趟。 我左右扭了扭头,这时,头灯刚好照到了耳室里的一个角落。 “嗯?那啥东西?水缸?” “二哥!快看!有个缸!” 孙老二正专心致志的往袋子里塞铜鼎,他被我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卧槽,云峰你小子嚷嚷啥,吓我一大跳。” 我说二哥,墙角有个大缸,很大。 他头也没抬的说:“那是粗陶器,哪有青铜器值钱,体积太大没法运下山,卖个千八百的还不够功夫钱,我们不要那玩意。” 听了孙老二的话,在看看那盖着石头盖子的大水缸,我还是没过去。 费力的背着一袋子青铜器,趟水走了回去,这时墓道上的灌顶放下来一根绳子。 王把头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云峰,把蛇皮袋绑上,绑结实点,完事你再回去装,搞快点,咱们时间不多了。” 我把装满青铜器的蛇皮口袋拧了几圈,绑在了绳子上,随后蛇皮袋一点点往上升,这时把头在上面拉。 随后的一个多小时,我们加班加点,一共运出去了满满八大袋子青铜器。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王把头的催促声:“你们三赶快上来,马上天就要亮了,咱们得快点下山。” 叠罗汉知道吧? 我被孙家兄弟用叠罗汉先顶到了灌顶上,随后上面王把头放下来一段绳子,把我拽了上去。 孙家兄弟更牛,他们上到灌顶上后连绳子都没用,直接两脚撑着盗洞爬了上去。 上来后,孙老二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他看着一地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笑着问:“把头,你说这得有几个点?” 王把头摇头笑道:“术业有专攻,几个点这事还是得问老大,这事他估的准。” 后来我知道了,他们口中说的几个点,意思就是几万,一个点就是一万,一百个点就是一百万,以00年那会儿的工资水平,很多人一年都挣不到一个点。 孙老大干的是放风和销售。 只要没情况,他一般不会在对讲机里说话,反过来,要是干活时孙老大主动在对讲机里说话了,那肯定是附近来了陌生人。 “把头,这才一个西耳室,还有东耳室,这他妈也是奇怪了,愣是没看到主墓室,我看我们得在这建根据地了,还没找到主墓室,天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宝贝,这趟活,没个十天八天的干不成。” “根据地,”在盗墓行里特指一种情况,就是碰到大墓了,一天两天摸不干净,要围绕着这座大墓设计根据地。” 早年盗墓行里的熟人们见面,常常会问:“那谁谁,听说你小子去年打了两个大根据地?” 这人回话说:“哪有哪有,就是运气好,打了两个小根据地而已。” 搞根据地有风险,因为容易被人发现,要是早上有哪个老头老太太心血来潮的上山遛弯,一不小心掉到我们的盗洞里,那我们就完了。 所以,收益和风险是成正比的,要想收益高就得冒风险。 王把头考虑权衡后点头说:“西周货这几年在黑市里一天一个价,都涨疯了,我认为值得冒这一趟风险,就做根据地吧。” 知道我们得了手,孙老大那边立马联系了一颗痣,让一颗痣派人过来搬东西,顺便帮忙掩盖盗洞。 这一颗痣也是位奇女子,后来通过几次接触我了解到,一颗痣认的那些干哥哥小兄弟们,大都很有背景,这人不光给王把头当后勤办,据说还兼职着其他团伙的后勤办。 按理来说,这么做肯定是不合规矩的,但一颗痣能力强,王把头也就当做没看见,故意睁一眼闭一眼了。 这就好比那些大公司里的职业经理人,这些人往往一人任职着多家公司的重要职务。 一颗痣养着几个小年轻,他们心甘情愿,就死心踏地的跟着一颗痣,晚上给我们送发电机水泵,帮我们隐藏盗洞的,都是一颗痣手下的这几个小年轻干的。 我们这个团伙,在当时要没有一颗痣,还真玩不转。 那些带着青膏泥的灌顶土太明显了,时间紧急不敢随便扔,也被他们带了回来。 这些土就像定时炸弹,我们行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就在这种土上翻了车,当年北京的八宝山盗墓团伙,就是因为在山里留了一小堆青白土,被遛弯的老太太发现了,这才导致了整个团伙全军覆没,吃了十来年牢饭。 第二天。 回到顺德的小旅店,我蹲在水池子边刷牙,正考虑等会儿去哪散掉那些青白土。 就这时。 “啪!”有人从身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我屁股。 正刷着牙,被这么一拍,我一嘴漱口水还没吐,直接全喝了。 我愤怒的转身,就看到一颗痣穿着吊带衫,正在笑。 一颗痣虽然年龄比我大一轮,但身材保养的很好,也是因为有钱,她用的都是当时最好的护肤品,那粉色吊带衫下露着的大腿,白花花的,直看的我喉咙发干。 “呵呵.....”一颗痣骚骚的对我说:“小云峰,昨天我可是听老二说了,你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摸过?是吗?” 我当时红着脸说了一句:“要你管。” 一颗痣瞧我害羞了,顿时笑的花枝乱颤,波涛汹涌。 她冲我勾了勾手指头,“小云峰啊,想不想当姐姐的第四十五个男人啊.....” 当时我还小,不懂人情世故,就随口说了一句:“我才不要,等你到四十岁,我不是得带99顶绿帽子,你这女人不知廉耻,休想害我项云峰!” 一颗痣被我骂了,顿时生气了,她高举着旅店里的拖把,追着我满院子跑。 中午的时候,趁着这是饭点,我背着黑书包,打扮成高中生的模样,就在顺德市里瞎转。 书包里装着满满一背包青白土,我要找个合适地方把这些土散掉。 走着走着,我脑袋里一直在想一件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墓葬西耳室墙角,那个盖着盖子的大水缸。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第9章 电鱼 顺德南丰区。 路上有不少小饭馆,有很多食客正在用餐,我寻摸了半天,好几次都想出手散土,但最后都没出手,毕竟是第一次干,虽然之前信心满满,可真到了这一刻,心里也有些害怕。 我生怕背后有个穿制服的拍我,问我干什么的。 最后兜兜绕绕,我走到了一条小河边,看到这条小河,我顿时眼睛一亮,心里有了计划。 顺德是水产之乡,这里水资源十分丰富,当时我是这么考虑的,青白土进了河里就成泥了,肯定谁也发现不了。 瞧左右无人,我快速的解开背包,就准备往河里倒土。 “等等!站住!” “你干什么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丽的呼喝声,吓得我差点就栽进河里。 心惊胆战的转身,我看见一个女孩正掐腰指着我。 这女孩身穿校服,扎着马尾辫,脸上红扑扑的,胳膊上带着红布章,红布上写着河道保洁四个字。 “就说你呢!看什么看!你刚才想往河里丢什么,是不是准备丢垃圾!” 背包拉链还没拉,我顿时慌神了,忙摆手道:“没.....没,我没丢垃圾。” “胡说!我都看见了,你包里是什么!让我看看!”她大声说着话就往我这边走。 瞧她过来,我魂都吓飞了,当时也是脑子发热,我提着书包就开始跑。 “小子站住!” 她紧跟着我不放,我两就开始沿着护城河跑。 跑着跑着,我脚一滑,直接掉到了护城河里...... 包里的青白土一沾水就沉底了,我不会水,当时就乱扑腾,连喝了好几口河水,大声喊救命。 后来是这女孩救了我。 女孩名叫李静,顺德本地人,当时她是顺德三中的高二学生,那天她是替她妈工作,她妈是负责护城河水面垃圾治理的。 被救上来后,我浑身湿的像个落汤鸡,但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的一包青白土散掉了,没被人抓到。 女孩为了救我,她身上衣服也湿透了,她揪着我衣服问我:“你跑什么跑,一点水也不会,你不要命了!你包里装的是什么?” 我红着脸道:“我只是一时脚滑,不小心掉到了河里,我包里装的是书本,没了就没了,在买就是了。” 她将信将疑的上下打量着我,显然不怎么相信我的说辞。 “我觉的你小子心里有鬼,这两天附近老有人电鱼,你得和我去见我妈,我妈说你能走了才行。” “走!”自顾自的说完话,她又拽着我衣服往前走。 我拼命的摆手,大声解释:“我不是电鱼的,我不是电鱼的。” 不过我肯定也不能说实话,我要是说我是盗墓的,那更完蛋,比电鱼的罪还大。 期间我几次想跑,最后还是没敢跑,我知道,要是我一跑,以这女孩的较真性格,没准会连累到我们整个团伙。 李静家就在护城河边上,那时河上有个天桥,去他家必须得过那座天桥。 桥上有好几个摆地摊的,有卖小孩玩具的,还有卖鞋垫袜子的,还有一个摊十分引人注目,是个算命摊。 当时那算命先生五十多岁,带着圆墨镜,手边放着一包五块钱的硬包红河,他烟不离嘴,一根还没抽完呢就又续了一根。 “哇!小李静就是比你妈能干,这是又逮到一个偷倒垃圾的?”算命先生坐在马扎上,笑眯眯的说。 女孩李静受到了夸奖,她脸上有些自得道:“李半仙啊,可不是嘛,这小子见了我就跑,都掉河里了,我怀疑这小子是电鱼的。” 算命先生噗噗的冒着烟,吞云吐雾中,都快把他自己盖住了。 “呀,电鱼啊,小伙子这就不好了,电鱼的人运势受损,是要受报应的啊。” 女孩李静噗嗤一笑道:“李老六,我叫你一声李半仙而已,你真当自己是半仙啊,笑死我了,你上次给李婶算的卦,你说李婶家里养的猪一月内必能怀上小猪,结果呢?结果李婶家的猪第三天就拉稀拉死了!小猪呢!” “咳咳.....”算命先生咳嗽两声道:“那是那头猪时运不济,不怪我算的不准,你要是不信,要不我在给你算一卦?” 女孩顿时笑弯了腰,她指着算命先生说:“别,我可不敢让你算,你肯定是好几天没开张了,你要算的话,就给他算吧,给我算算他是不是电鱼的,”女孩忽然指向了我。 当时不知怎么的,反正就稀里糊涂的让他给我算了命。 这算命先生先问了我的出生年月日,然后他拿出了个乌龟壳,乌龟壳里有三枚乾隆通宝铜钱。 他上下左右的摇了几下,然后那三枚铜钱就从乌龟壳里掉了下来,掉到了桌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乌龟壳撒下的三枚铜钱都是背面,而且其中两枚叠在了一起,另外一枚孤零零的躺在一边,铜钱互相之间,离的距离有些远。 印象很深刻,算命先生当时脸上的嬉皮笑脸没了,他看着三枚铜钱有些发愣,一直看了好久,手上的红河烟都烧到了烟屁股。 反应过来后,他看了看小李静,又看了看我,不住的叹气摇头。 女孩笑着问:“李老六,说吧,算出什么来了,这小子是不是电鱼的。” 算命先生重新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他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小伙子,不简单啊......” 我心里有鬼,便小心的问他看出什么来了。 他呵呵一笑道:“水深池子浅,池浅王八多,你就是池子里最值钱的那只王八,不过却也逃不过最后的命运,被人宰了,做成了一碗甲鱼汤。” 当时听这人说我是乌龟王八,是真气的不行。 如今在回想他的那些话。 可谓是字字珠玑..... 后来我回来过一次,不过再也没找到这位算命先生,向人打听了下,有人说他抽烟太多前两年得了肺癌,因为没钱化疗病死了,还有人说这人离开了顺德,不知道去哪了。 如果我现在还能见到他,我愿花百万重金请这位先生在为我算一卦。 算我项云峰还能不能成家。 算我以后该何去何从。 第10章 李静 “妈!我回来了,”李静抓着我,把我带到了她家。 李静母亲虽然才四十多岁,但头发却白了不少,抬头纹也很多,看起来饱经沧桑。 “小静....这是谁?是你同学?” “不是啊妈,”李静拽着我胳膊说:“妈,我刚才在护城河边上逮到的这小子,这小子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怀疑他在电鱼。” “电鱼?”李静妈疑惑的问我道:“小伙子,你是电鱼的?” 我忙解释说这都是误会,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电鱼的。 李静妈慈祥的看着我,摇头笑道:“我看小同学你也不像是电鱼的,小静啊,你这次是搞错了,你这妮子还把人抓来了,快给人道个歉。” 我后来搞清了状况,明白了李静为什么要抓电鱼的。 这是因为顺德林业局有悬赏,当时长江水生态破坏严重,中华鲟和长江白鳍豚濒临灭绝,上面下了大决心要保护内河水环境,由于离的近,这波行动也波及到了顺德。 谁要是抓到一个电鱼炸鱼的,都可以去林业局领赏钱,抓到一个人重奖五百块! 所以女孩李静才揪着我不放,他把我当成电鱼的,是想要把我送到林业局去换赏钱.....因为她家缺钱。 可能又看我不像电鱼的吧,李静给我道歉说:“同学,对不起了,我不该说你是电鱼的。” 李母热情好客,为了表达歉意,她让我留下一块吃午饭。 现在都快下午两点了,我刚好肚子也饿的慌,也就答应了。 中午吃的大米饭,李母整了三个菜,一个韭菜炒鸡蛋,一个西葫芦豆角,还有一个凉拌藕片,家常小菜炒的地道,很好吃。 我扒拉着碗焖头吃饭,农村的娃,饭量大。 李母和李静她俩看着我,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李母还是很热情的,一股脑的往我碗里夹菜。 在李静家吃了饭,正打算回去。 结果才刚走到门口,我被一大伙人顶了回来。 有六七个人,都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他们手里提着油漆桶,有人手里还拎着棍子。 “李德全呢?李德全滚出来!” “再不出来,我打死你老婆孩子!”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我没见过这阵仗,顿时就吓傻了,李静和她妈也好不到哪去,脸色苍白。 这人提着油漆桶走进了屋,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后,这人冷声笑道。 “草,还他妈有钱吃鸡蛋!有钱吃鸡蛋不还老子钱?” “我让你们吃!”这人直接提起油漆桶,倒了一桌子红油漆。 油漆味刺鼻难闻,桌子上的菜顿时被红油漆糊住了,李母眼神恐惧,李静低着头不说话。 “嘿嘿......”男人笑着道:“吃鸡蛋是吧?没钱是吧?” 他用棍子将沾满油漆的韭菜炒鸡蛋捅到了李静前边。 “吃吧,鸡蛋好吃是吧,今个只要你把这盘吃了,那我们就走,哈哈。”另外几个人也附和着大笑。 “你们干什么!”我看不下去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呦呵,”男人看着我笑道:“兄弟,请问你是哪根葱?” 我深吸一口气说:“我是李静同学,你们要是敢胡闹,我就报警!” “啊?报警?” 顿时,四周哄堂大笑。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个小逼崽子还敢报警!” 他用手里棍子猛的朝我头上砸来。 我下意识举起胳膊想要挡,可反应慢了,没挡住,我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 头上粘粘的,伸手一摸,我头被棍子打破,流血了。 我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别打了!” “我吃!我吃!” 一直低着头的李静忽然抬起了头,她红着眼睛大声呼喊。 李母一直抹眼泪。 李静用手抓起盘子里的鸡蛋,张嘴就往嘴里塞....... 那些鸡蛋上到处都是油漆,味道刺激扑鼻,李静吃了一口就干呕了出来。 “哈哈,你这不行啊,全吃!我说的是全吃了!你耳朵聋了?” 李静又抓起鸡蛋往嘴里塞。 五分钟后,一盘鸡蛋已经没了。 “呵呵,有意思,今个也算没白来,哥几个看了一场好戏,另外你记得告诉李德全,等我们在过来,要是还没有钱,那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这帮人留下一句话,骂骂咧咧的就离开了。 我脑袋被人打破,流了不少血,当时躺在地上十分难受。 “你怎么样了!”李静抹了下嘴边的油漆,小心翼翼的把我扶了起来。 李母找来纱布,简单的帮我包了头,我躺在她们家床上歇了一个多小时才缓过来。 “小同学,对.....对不起,让你受伤了,”李母一脸愧疚的对我说。 “阿姨,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头还有些疼,我忍着问她。 “对不起啊项云峰,我爸做生意失败了,欠了他们一大笔钱,”李静说。 “做生意失败了?欠了多少钱?” “哎......”李母忍不住摇头道:“五万块钱......” “五万块!这么多!”听到这个数目我吓了一跳,这么多钱,就算不吃不喝,怕是两三年也还不上。 “小同学你住学校还是去医院,我们送你回去,实在是对不住你,”李母又对我道歉道。 “不不,我不用去学校,我自己走就好了,我现在能自己走。” 出了门,李静出来送我。 “喂,刚才真对不起了,让你挨了打。”和我并排走着,她对我道歉。 “没事,都过去了,”我很大度的摆手笑道。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你在几中上学?我以后去找你玩,”李静忽然问我。 “啊?这,这.....” 我想了想撒谎道:“我在一中上高二。” “一中啊,那你学习应该很好,”李静笑着说。 我不敢接话。 我学习成绩常年保持在倒数前三名,这倒是很稳定。 那时候小灵通才刚刚流行,普通学生根本买不起手机,自然也就没留电话,不过李静说让我有空来找她玩,还让我辅导她功课。 回到旅店,王把头正在喝茶。 他一看我包了一头纱布,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 王把头大声问我:“云峰,你这是咋了?你这是散土的时候掉坑里了?” 我有些尴尬的说:“把头,我让人给打了。” 第11章 杀青 听了我的抱怨,王把头摇头道:“云峰,这次是你鲁莽了,干我们这行的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就怕被人顺藤摸瓜抓住小辫。” 我道歉说:“对不起把头,我下次一定注意。” 王把头端起茶杯吹了吹气,皱眉道:“不过你毕竟是我王显生的人,云峰,怎么?你想找回来场子?” 我没有犹豫,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想,把头,我觉得吃亏了。” 王把头喝了一口茶水,他盖上茶盖道:“昨天咱们才建了根据地,现在行事作风一定要低调,我个人给你的建议是先隐忍,等咱们干完这票离开顺德的时候,我和一颗痣打声招呼,她道上有人。” 我当即点头说好。 我们租的旅馆小仓库里,还有好几包青白土,不过王把头没再让我去散土,他下午给我安排了个别的活计,王把头让我跟着孙老大,帮他处理昨天的那批青铜器。 走到仓库那,我忽然闻到一股味道很重的孜然调料味,定睛一看,原来不知道是谁在仓库门口支了个碳火烧烤架子,烤架上正在烤肉,还刷了大量的调料。 孙老大负责东西变现,当然,变现之前要先做好工作。 “孙大哥,我是云峰,把头让我来帮忙,”我敲了敲仓库门。 孙老大给我开了门,他那时穿着白色防护服,还带着皮手套和塑料护目镜。 进了仓库,地上正摆着几件青铜器,旁边还放着一个白色大皮桶,皮桶里有半桶半透明颜色的液体,味道很刺鼻。 他扔给我一套防护装备说:“云峰,穿上。” 虽然搞不懂,但我还是穿戴好了防护装备。 “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见他把一件红斑水银锈的青铜爵杯丢到了皮桶里,我疑惑的问。 生锈的青铜器一沾皮桶里的液体,顿时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冒泡,刚才那股刺鼻的味道更大了,有点像是尿素味。 孙老大指着液体浸泡着的青铜爵说:“云峰,在咱们行里,我现在这招叫杀青,这水的化学配方比例是把头请高手配的。” “杀青?那是啥意思啊大哥?” 孙老大笑着道:“杀青就是去黑皮,水坑里的水银锈是透骨的,而且这种透骨锈覆盖面积大,会非常容易掩盖住一些字体铭文,要是那样子,咱们可就损失大了去了。” 孙老大接着道:“南边道上的人管这活叫杀锈,咱们北边叫杀青,云峰你记住,凡西周战国的青铜器,方鼎比圆鼎价格贵五倍,有铭文的比没铭文的贵十倍,超过五个铭文字符的,多一个字,多三万块钱,这个墓是西周中早期的,看灌顶的制式格局,还能一次性在耳室内陪葬这么多青铜器,墓主最差也应该是个南方地区的小诸侯王。”孙老大头头是道的对我分析。 “若洗出来带有墓主身份的铭文,要是咱们运气再好点,这小诸侯在史书上有个名,那才是真正的捡到了大货!” 听了孙老大的解释,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多说道,还有刚才门外的烧烤摊,我现在知道了,那是孙老大故意整的,就是为了特意掩盖杀青时候的这种刺激味道。 带皮手套是因为这种水有腐蚀性,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这些给青铜器杀青的水,要是不小心溅到眼睛里边,可比铜镍合金那些玩意猛多了,能渣瞎人眼! 泡二十多分钟,然后再用硬毛鞋刷子刷锈,不能刷的太狠,也不能把所有的水银锈都刷掉,只要能确定那块没铭文,就可以停手不刷了。 我带着手套拿着鞋刷子,一连刷了好几件青铜器,我看的也非常仔细,但就是一个铭文字符都没看到,这一下顿时搞的我有些垂头丧气。 孙老大见我这样,他刷着一件青铜禾笑道:“云峰,不用这么泄气,这玩意都是看缘分的,缘分到了就有了,缘分不到位,也不能强求。” 这时我正刷着一件小型的青铜豆,用鞋刷在青铜豆内底里面蹭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好像看到了一点淡金色的笔画偏旁。 “咦?这啥?”我举起青铜豆,又使劲蹭了两下。 “大哥!大哥快看!我刷出来字了!这青铜豆里面有铭文!笔画还很复杂!跟鬼画符似的,”我兴冲冲的对孙老大喊。 他接过来青铜豆看了两眼。 孙老大看着青铜器表面露出来的几个鎏金铭文,皱眉说道:“这....这铭文不是鸟篆,也不是甲骨文,这是比甲骨文还早的古金文六叠篆.....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西周的青铜器上?”孙老大眼中满是不解。 古金文不是金代的文字,这是一种上古文字,其追溯源头,可能还在甲骨文之前,也就是还在殷商之前。孙老大见多识广,他一眼就断定了青铜豆上的不是鸟篆,而是古金文中的六叠篆! 皱眉过后是激动,孙老大就说:“云峰,你继续刷剩下的,这古金文六叠篆的铭文太过稀少,天下间能翻译这种文字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我必须得抓紧时间找人帮忙,找人帮忙翻译出来这几个铭文是什么意思。” 孙老大将这件带铭文的青铜器放入木盒里,随后他拿着木盒直接出去了。 后来直至清理完,我都没再刷出来带铭文的青铜器,就刷出来那么一件。 白天我们干这些,晚上却还要干正事,等人都睡了,我们晚上还要下坑盗墓,但是孙老大下午着急忙慌的跑出去一直没回来,孙老大不来就少一个人放风,这是很危险的,老把头不敢冒这种危险。 这天晚上,孙老大12点多才赶回来,他气喘吁吁,手里还捧着个木盒子,我知道盒子里装着那件有铭文的青铜豆。 孙老大顾不上说话,他跑到桌子前拿起茶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半壶茶水。 抹了抹嘴,孙老大看着王把头说:“把头,我找了点考古研究院的关系,那几个六叠篆铭文翻译出来了。” “哦?写的什么?”王把头问道。 孙老大打开木盒,他摸着里面的青铜豆,冷着脸说了四个字。 “芥候带子。” 第12章 白骨 “大哥,什么是芥候带子,是海带?” 孙老大没笑,他看着我说:“不是什么海带,是个人名,关于这人,资料上有过只言半语的记载,没想到,让我们误打误撞上了,怎么样把头?今晚还动手吗?我看老二老三已经准备好了。” 王把头眼神有些认真的问:“据点那边没出什么问题吧?” 孙老大点点头,“没有,一颗痣手下养的那几个小年轻很机灵。” “老大,这批货先别出手,尤其是这件青铜豆,消息一旦从顺德传出去,很大几率会招来狼啊。” “南边的狼?”老大脸色阴沉的问。 “我怕不光是南边的狼,现在哪里都是狼多肉少,都在捡骨头吃,要是咱们的锅盖盖不严实,有可能肉味会把野狼招过来。” “老大,我决定了,”王把头伸出一巴掌说:“五天,时间缩短到五天,给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得手后我们尽快离开顺德,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先。” 从王把头和孙老大的这番交谈中,我能听出来,他们都有些紧张,好像在忌惮着什么。 ...... 子时已过,飞蛾山上。 孙老二蹲在地上抽烟,孙老三在清点麻袋。 “风平浪静,开始吧。”对讲机传来孙老大的声音。 “云峰,你那有几个麻袋?” “二哥,我还有四个。” “嗯,应该差不多,”说完话,孙老二踩灭了手中的烟头。 这时,飞蛾山里传来阵阵怪鸟的叫声,这鸟叫声,大晚上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 “真不吉利,”王把头看着身后黑洞洞的飞蛾山连骂了两句晦气,他说这鸟是报丧鸟,不是啥好东西。 报丧鸟就是猫头鹰,古时人们叫夜枭,这东西以前在乱葬岗见的最多,所以人们就叫它报丧鸟。 “呸呸呸,真他妈死鸟,”孙老二朝山里的方向连吐了好几口唾沫。 等猫头鹰不叫了,我们也开始行动。 那个先前打好的盗洞,被一颗痣手下人掩盖的很好,盗洞上面铺了完整的黄草皮,下面用四根木棍做支撑,单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收拾开这些东西,带好头灯,孙家兄弟两腿撑着盗洞滑了下去,我费了不少劲,是最后下去的。 灌顶下浑浊的墓坑积水已经很少了,淹不住人脚,只是地面有些稀泥,人走在上面感觉有些粘脚。 墓道里阴暗潮湿,温度也比上面低不少。 正了正头灯,孙老二对我说:“把头说的对,得加快进度了,云峰,你去昨天那间西耳室看看,看看角落地面里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要是没漏东西的话再来东边帮我们。” 交代完这些,我和孙家兄弟暂时分开了,他们往右边去找东耳室,而我则左拐要去西耳室。 身边没了人,现在又是大半夜的在墓里,走着走着我就害怕了。 我扶着头灯,心里默念:“勿怪勿怪,东家勿怪,我只是求个小财,阿弥陀佛。” 人点烛,鬼吹灯,我当初还问过把头,我说,“把头,鸡鸣不摸金,就算咱们不是摸金校尉,可为了安全,咱们不得在墓室里点一根白蜡烛吗?听人说要是蜡烛灭了就表示墓主人不高兴了,那咱们就得出去,要不然就会撞鬼。” 老把头当时大笑了两声,他说:“云峰,你呀你呀,你是电影电视剧的看多了,蜡烛灭了表示墓主人不高兴?那要是蜡烛亮着意思就是墓主人高兴了?咋的,墓主人还高兴的欢迎我们来挖他坟啊?闹笑话了。” “另外,云峰你也不想想,没错,古代摸金盗墓的是会在墓室里点一根白蜡烛,可那是照明用的,要不然黑灯瞎火的怎么盗墓?不是他们想点蜡烛,是因为没有电,不点看不见啊!” “咱们现在有头灯手电的,点蜡烛干啥,有些墓里尸体烂完了还有甲烷,搞不好一见明火就会爆炸,懂了吧云峰?”这都是当初王把头告诉我的原话,听着像是说笑话,但我后来仔细一想,感觉还挺有道理。 走了几分钟,没出什么事,我走到了西耳室。 西耳室地面上光秃秃的,我借着头灯的光亮来回看了几眼,没发现残留什么东西,之前那几十件青铜器已经被我们拿光了。 耳室西北角,那个盖着石头板的大水缸还在那,孤零零的。 “唉?二哥说大缸不值钱,可....大缸里有没有什么陪葬品?” 想着这些,我决定过去看看。 的确如二哥所言,走到跟前我才发现,这东西的确是用陶土烧的。 最早的瓷器出现在东汉,那时候是原始青瓷,在这之前的朝代普遍用的都是粗陶器和青铜器,这点倒是能对上。 但让我感到纳闷的是这么大,是怎么烧成的? 这大缸表面没发现有分段分胚的接痕,显然是一次定型烧成的,这得用多大的匣钵才能装下这么大的缸,这点我是真想不通。 盖着大缸的石板是青石板,我先单手试着推了推,没推动,有点沉。 知道了深浅,我这次用上了双手。 石板摩擦着大缸,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我一点一点的推开了青石板。 “怎么有股子臭味?” 刚才石板盖着还没怎么闻到,现在倒是闻的清楚。 我当时觉得这西周墓有些古怪,刚下来那时能闻到淡淡的香味,现在又闻到了一股臭味,这臭味就像三伏天煮熟的鸡蛋放坏了。 我摆了摆头灯,压低脖子向大缸里看去。 只见,大缸底下有个不到二十公分宽的窟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我能闻出来,这种像臭鸡蛋的味道就是从窟窿里钻出来的。 头灯照了,不行,看不到窟窿下面,黑洞洞的。 我觉得有些奇怪,便将身子压在大缸边,伸出右手往缸底的黑窟窿里掏。 “唉?这啥?”我吃力的摸了半天,一种硬实的触感传来,我感觉摸到了一个长条状的硬物。 我暗想:“该.....该不会是金条吧?” “不对不对,哪有这么轻的金条。” 感觉抓牢了这东西,我调整了几次角度,一点一点的,把这东西提了出来。 是个白色的东西,我摸出来后,低下头用头灯一照。 是一根死人的大腿骨! “啊!” 我吓得大叫出声,一把丢掉了死人骨头。 “这是....这难道是墓主人的尸骨?西周到现在,还没烂成渣?” 我忽略了一点,也是因为太紧张了。 我那时愣是没看见,那根大腿骨。 还有骨髓。 第13章 受伤 还是第一次干活,见识太少,我就以为那骨头是墓主人的尸骨。 照这墓葬的规格来看,若有墓主人的尸骨,那它身边应该有陪葬品才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有可能是一些随身铜印,小而精的一些高古玉器,金器什么的。 贪念战胜了恐惧,我不停的自我安慰:“没什么的,没什么的,黑窟窿里没准还有诸侯王的私印,万一我运气好给掏出来了,那就发大财了!” 鼓起勇气,我又伸手去缸底掏。 正在我侧着身子来回乱摸的时候....... “呀!” 我食指手指,感觉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下!很疼。 迅速抽出来手一看,我手指头前段已经流血了,还有两个小洞。 我第一反应就是,我被蛇咬了。 不知道是不是毒蛇,我很害怕,当即便捏着手指头,大喊大叫的朝东耳室那边跑去。 “二哥三哥!二哥三哥!救命!” 东耳室地上零零散散的有一些陪葬品,数量远不如西耳室那里多,孙家兄弟正蹲在地上捣鼓着分辨哪些东西值钱。 “云峰你瞎咋呼啥!你是见鬼了还是咋的!谁要害你命!” 我让他看我已经不流血的手指头,急声道:“二哥!我被毒蛇咬了!我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 “啥?毒蛇!”孙老二顿时慌了神。 抓着我手指看了一会儿,孙老二疑惑的问:“老三....云峰手指上这伤口,这两小眼,是蛇咬的?” 孙老三想了想摇头道:“像是有点像,不过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啊二哥,云峰的手指才多宽,你看这伤口的间距,哪有这么小的蛇头。” 孙老三挤了挤我的伤口处,马上就流出来了鲜红的鲜血。 “没事云峰,你看你这流的血颜色这么好,咬你的肯定不是蛇,更不是毒蛇,我猜可能是老鼠吧,小一点的老鼠。” “老鼠?老鼠还会咬人吗三哥?” “当然会啊云峰,那是你见的少,以前古代闹鼠患,老鼠还能吃人呢!” “云峰,你没感觉到头晕眼花恶心难受吧?” 我摇头道:“三哥,这倒没感觉。” “别多想了,没事,来帮忙干活吧,要是不放心,你明天白天去医院打一针狂犬疫苗。” “哦,”我点头答应了,知道了不是毒蛇,我心里轻松了不少。 说来也有些奇怪,这东耳室的陪葬品数量远不如西耳室,按理来说,应该是一碗水端平,两个耳室陪葬品应该差不多才对,结果最后清理寻找了半天,只找到六七件稍微有些价值的青铜器,其他的基本上都破损的很严重,这一片那一块的,根本看不出来原先是什么器型。 “哎,我们还特意拿了这么多口袋,本想着还能干一场大丰收,结果倒好,尽是些破烂!”孙老二恨恨的说。 他按了下对讲机,向上面汇报情况道:“把头,真是一场欢喜一场空,东耳室肥肉少的可怜啊,没几件能打的东西,都是些小玩意。” 对讲机沉默了两分钟,随后王把头又命令道:“有多少算多少吧,下一步赶快去找主墓室,棺材里的东西才最值钱。” “把头,下边我们已经转了一圈了,完全没看到主墓室的痕迹啊,这是咋回事把头,你见多识广,给分析分析。” 一阵无线电夹杂着人声传过来。 “不可能的,古代有钱有势的人死后,不可能不给自己建主墓室,还有点时间,你们再找找看。” 我们得到了指示,于是又开始仔细的寻找主墓室。 有棺有椁有尸身有陪葬品,这才能叫主墓室。 但是很遗憾,找了好半天,还是没能找到主墓室。 装好那几件西周货,今天我们也就到这了。 回去的路上,王把头一直忍不住摇头,“不可能,没道理啊......” 我有点困,回去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这觉一直睡到中午,我准备待会儿找个小诊所打一针狂犬疫苗。 感觉右手有些不舒服,我就看了一眼。 只见,我现在的右手食指,肿的特别大,一根都快赶上两根那么粗了!而且伤口那两小眼,正往外淌着脓水..... 肿这么大,而且也不痛不痒,我害怕的用手摸了一下,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我吓坏了,孙老二看了后也吓了一跳,他说我上午干啥了,怎么还练出来一阳指了! 孙老三说还等什么啊,赶紧去看医生吧! 他们替我喊来了孙老大,孙老大对这附近比我们熟悉,他带着我去了离旅馆不远的一间小诊所。 诊所的医生也看傻了,他说自己从医二十多年来,还没看到过有人手指能肿成这样,诊所医生不敢给我治。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的,也不敢乱用消炎药,他说让我们尽快去大医院,肿成这样,搞不好会截肢。 一听有可能截肢,我吓坏了。 二哥说是老鼠咬的,老鼠咬一下怎么会截肢,这是毒老鼠吗? 没法了,我又去了顺德第一人民医院。 急诊室医生皱着眉头,他看着我肿大的手指说:“体温正常没感染,先去拍个片吧,看看是积水还是什么,怎么会肿成这样。” 拍了片子交给医生,医生看过后就说:“是积水,伤口有些发炎,”他还问我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我摇头说没有。 后来,医生就用针灸盒里的大头针,在我手指上扎了两个小眼,我也感觉不到疼。 他稍微一挤,立刻流出来很多黄白色的液体。 扎眼放了水,我的手指立马小了一号,医生又给我开了阿莫西林,让我回去吃两片,不要吃辣椒。 谢过医生,我们就回到了旅店里。 “你手没事了吧云峰?”老把头问了我一句。 我看了眼已经消肿的手指头,舒了一口气道:“应该没事了把头,也不痛不痒的。” 王把头点点头,他又对孙老二说。 “老二,我上午仔细研究过了,又打电话问了行里其他的几个把头,我们的意见一致,可能是积水泡塌了主墓室,或者有可能是还埋在其他地方。” “云峰你先去休息吧,老二你跟我来,我们讨论讨论。” 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喝了消炎药躺在床上,我感觉有些累,很快就睡觉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个孤零零的大水缸。 有一只满是腐肉的人手,慢慢从窟窿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我手腕! “啊!” 我从噩梦中醒来,后背都湿透了。 感觉手上有些异样,我低头看去。 当时,我的手指.....手指...... 又肿大积水了。 而且看起来比之前的更严重。 第14章 刘婆 我又赶往医院,上午刚去下午又来,当医生看到我那又肿起来的手指头时,她也吓了一跳。 这次除了扎针放水,医生还给抽了血,说要做个什么病理化验,看看是不是感染了什么细菌,没道理肿成这样。 化验结果最快要第二天才能出来,医生叮嘱我按时吃消炎药,可能怕觉的阿莫西林不行,医生又给我开了一种包装盒带着英文,很贵的消炎药。 晚上回到旅店,把头对我说:“云峰你今晚就不要下坑了,在家休息一晚,我们这两天的任务主要是找主墓室,”他让我留下来看家。 后半夜,我被咬的手指又肿了,这次不光发肿流白水,还开始疼,这种疼是阵疼,每次大概间隔有二十分钟。 我们包下了小旅馆,现在旅馆里的住客就两人,我和一颗痣。 我知道孙家兄弟和把头在找主墓室,不敢打扰他们,后半夜我握着肿大的食指,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就睡不着。 后来实在受不住了,我偷偷溜出去,想看看四周还有没有药店开门,买点止疼药。 那年份网上购物还没有普及,也没有网上送药的服务,我对顺德人生地不熟,只是顺着旅馆往北走,路上我见人就问,问附近还有没有开着门的药店。 打听是打听到了,结果到了地一看,药店早就关门了,根本没有24小时营业的药店。 刚好,我发现我在的地方,离着南山区李静家不远,很近,从我这能看到护城河上的拱桥。 走去的路上天上掉了雨点儿,而且雨越下越大,我用衣服挡着,快步跑过拱桥。 李静是本地人,她们家要是没有止疼药,现在还下着雨,我只能走很远的路去医院了。 到了地儿,敲了几下门,是李母给我开的门。 “小.....小项?这么晚,你怎么来了?”李母很意外的问我。 身上都湿透了,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阿姨,李静在家吗,我想看看你们家有没有止疼药,我刚好路过这,来借点。” “止疼药?” “哦,有,有,你跟我来,”她领着我进了家。 “小项怎么也不打个伞啊,快擦擦,”她递给我一条毛巾。 “小静,睡了吗?开开门,”李母敲了几下门。 我现在手指肿的老大,怕吓着人,所以一直把手伸在裤兜里,李母没看见。 “来了妈,都这么晚了干啥呢,”李静穿着唐老鸭睡衣,揉着眼睛给我开了门。 “项....项云峰?你怎么来我家了?”李静看到我很意外。 “你同学说来借点止疼药,妈记得在你书桌下的柜子里有,你去给小项找找,我锅里还烧着水,得去倒暖壶里。”李母对李静吩咐完转身走了。 李静现在穿的唐老鸭睡衣,睡衣不长,只盖到大腿上面,她弯腰在抽屉里找药的时候我不敢看,因为特殊角度的原因。 那时候还是小处男,结果越不看我反而越不好意思,最后整了个大红脸。 “你咋了?脸这么红?”李静找到了止疼药,她不解的回身问我。 我刚想说话,恰巧这时手指处又传来剧痛,像有小刀在割我肉。 “没.....没什么....”我疼的额头上冒出不少汗。 “我.....我走了!” 一把拿过来李静手上的药瓶,我直接跑出了她家。 离李静家不远有个水龙头,不知道谁家的,反正有水,我直接对着水龙头喝了三片止疼药。 靠在一户人家房檐下避雨,休息了一会儿,我还是觉得手指疼,就又吃了两片,这才感到没那么疼。 吃了药,靠在水池子边,我开始逐渐感觉浑身发冷,脑袋也重了起来,眼皮打架,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当时我就想,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应该是要死了。 雨越下越大,房檐已经防不住水了,我蜷缩在一起,冷的牙齿打颤额头冒冷汗,撑不住昏了过去。 当时没睡多长时间,在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枕头有淡淡香味。 “你醒了!你手怎么了,吓死我了!要不是我觉的不对劲出去看了一眼,你就出事了知不知道!”李静一脸后怕的看着我。 李母这时端着一碗水进来了,她看着躺在床上的我问,“小项,你刚才怎么不说?外头下那么大雨,你手是怎么了?” 我支支吾吾的说:“阿姨,我手可能是被蛇咬了。” “被蛇咬了?什么蛇?”李母一脸诧异。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不行,我们没有车,这离医院还很远,现在后半夜诊所药店都关门了,小项你这事不能拖,小静你扶着小项,我们赶快去让刘婆给看看。” 出了门李静扶着我,开始还能走两步,后来就不行了,我身子软的站都站不住,李静一咬牙,吃力的把我背了起来。 雨夜难行,我虽然不胖,但李静更瘦,走的比较吃力。 李母给我们打着伞,她对我解释说刘婆是广西人,是从十万大山苗寨里嫁过来的,刘婆自己家有草药,很会治毒蛇咬伤,以前有个人被五步蛇咬了,医院里刚好没有库存五步蛇血清了,结果刘婆用她的草药三下五除二就给治好了,可神。 从李静家出发,走路到刘婆家花了四十分钟,期间我又发作了一次,五片止疼药还有效果,我勉强能忍受。 刘婆住的房子很旧,李静说年后这边可能会当危房被拆掉,李母敲了半天门,一个老太太才慢吞吞的给我们开了门。 李母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刘婆一听我被毒蛇咬了,她忙喊我们进屋。 刘婆七十多岁,她屋里有股味,就是那种没洗干净的屎布味,床上还躺着一个老人,老人身上盖着厚被子,看起来身体不太好。 递给我们干毛巾简单擦了擦脸。 看了我肿成一阳指的手指,又看了被咬后留下来的两个小眼,刘婆脸色慢慢阴了下来。 “后生,我问你啊,你确定看到咬你的是蛇?在哪被咬的?” 我肯定不会当着李静面说我是盗墓时候被咬的,于是我支支吾吾撒谎说:“我....我在家被咬的。” “家?”刘婆盯着我看,很是意味深长的说:“我看家里可没有这种蛇啊.....” 刘婆挥了挥手,她示意李静和李母先出去,她有话要单独和我谈。 她们暂时出去后,刘婆看着我摇头道:“后生,我明说了吧,咬你的东西不是蛇,你去医院看过了吧?医生怎么跟你说的。” “阿婆,医生先前说我这是水肿,后来医生又让我抽了血,说要给我做什么细菌病理试验,看看是不是感染。” 听了我的话,刘阿婆冷声笑道:“等他们找到了原因,你身子差不多也凉了。” “家里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东西,荒山老林里都没有,咬你的是一种长着白触角的地角仙,十万大山里,老一辈苗人说这东西叫尸角仙。” “咔嚓一声!” 屋外响了一声炸雷,短暂照亮了屋里几秒钟。 刘婆脸如白纸,轻声开口道: “尸角仙,只能活在死人堆里。” 第15章 治病 “尸....尸角仙,”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东西,当下心里更害怕。 “阿婆,你能不能治我,我可以给你钱,我还不想死。”我害怕的说道。 刘婆摇头道:“你实话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你要是不肯说,那你就请回吧。” “我......” 内心纠结,要是说了我的身份,我知道可能连累的不只是我,把头和孙家兄弟也会被抓。 我跳桥时是把头制止了我,他愿意把我这么一个小毛孩留在身边培养,愿意给我一口饭吃,虽然我没明说过,但我很感谢他。 这种背后出卖他们的事,我做不出来。 不光这样,一旦走漏风声,李静知道了我的身份,她知道我是犯罪分子,肯定也不会和我做朋友了。 权衡再三,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阿婆,虽然我想被治好,但有些事,我不能说。” 刘婆很意外的看了我半天,好半晌后她摇了摇头说,“行吧,我知道了,你跟我来吧。” “阿婆,干啥?”我问她。 “当然去治你啊,怎么,你想死啊?” “可是,你刚才说......” 刘婆帮床上的老伴盖了盖被子,她转身看着我笑道:“混江湖的,有些品质是难能可贵的。” 那晚上,刘婆把我领到了东屋,东屋地上放着很多黑色的大坛子,看着像是腌咸菜的那种坛子。 刘婆让我转过身去别看。 我只听到身后一声坛子盖打开的声音,然后就听到阵阵捣药的声音。 后来刘阿婆找来纱布,她往我肿大的手指上抹了很多黑色药汁,那药汁有股很重的腥臭味。 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当时黑坛子里的是什么,我曾经猜想有可能是蝎子壁虎之类的东西。 抹了刘婆给捣的药,当晚手指就不疼了,回到李静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拆掉纱布,我手指已经消肿了,很神奇。 刘婆救了我一命,李静救了我一命,我想报答她们的救命之恩。 把李静偷偷叫出来,我对她说:“谢谢你李静,我项云峰会帮你的,我会帮你和你妈还清那五万块钱,用我自己的钱。” 李静顿时噗嗤一笑。 “项云峰你说胡话吧,五万块钱,你自己的钱?你挣十年也挣不够吧。” 她不信我我不怪她,我暗暗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后来我又问她爸的情况,问她爸是做的什么生意,怎么赔了那么多钱。 听我问到这个,李静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在我的再三追问下,李静才道出了实情。 李静老爸叫李明全,原先是顺德一家烧砖厂的厂长,顺德这两年有个政府工程,就是在全市护城河周围大量建公厕和垃圾中转站,这是为了防止人们随意往河里丢垃圾和小解。 李明全头脑不错,他发现了商机,于是通过贿赂的手段成了这个项目的原料供应商。 别小看一间公厕,这里面要是运作好了,不比那些空心管工程利润低,何况是好多间公厕和垃圾站。 李明全通过这次项目操作,发了财,粗算下来挣了有小十万。 对李家来说,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李明全有个爱好,他喜欢买古董,而且李明全属于那种不懂装懂,外行装专家的棒槌。 这时候国内的古董市场正处在全面上升期,很多东西都是一年一个价。 李明全包工程发了财,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了,知道他爱买古董,于是有三个人合起伙来,就准备坑他。 怎么坑李明全一笔大的呢? 两个字。 做局。 这三人是附近古玩市场的小贩,他们先是请人在北边的勾山上挖了个大坑,然后这三人自己又在坑里挖了墓道,他们从古玩市场里买来一大堆假古董,这些古董里有金器,玉器,瓷器,石雕,木雕,等等。 当然,金器是铜的,玉器都是石粉用车床压的,瓷器石雕也都是新的,都是假货。 为了让这墓看起来更像,每当下雨的时候他们都会在山上挖土沟,把大量雨水引到假墓里。 水一泡,墓里到处都是泥了,那一大堆假古董都埋在了泥里。 精心策划了几个月,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们就找到了李明全。 李明全没什么眼力,但他知道一个事,好的古董能值大钱。 三人把李全明带到假墓里,看着墓葬泥里露出来金闪闪的金器,李明全眼都看直了。 这帮人敢要价,他们对李明全说,“李老板,你要是想要的话,这墓里所有的东西,一口价20万!” 最后李明全经过讨价还价,把价格定在了十六万。 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他动用了家里的存款还不够,还从外面借了几万块。 后来东西都整出来了,至于那三个人,早就消失了。 李明全想着先卖几件东西试试看,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人要他的东西。 一个墓里,近百件的陪葬品都是假的,加起来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千块钱。 东西卖不出去就没有钱,可他借的钱是要还的,这钱还有利息,不到半年,本金加利息就滚到了五万块。 债主天天上门讨债,他被逼的没办法,后来直接丢下李静母女跑路了,现在都不知道躲在哪。 他跑了,李静母女自然成了讨债人主要针对的对象,毕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所以我前天才能看到逼债的那一幕。 讲完了她爸的事,李静低着头说:“项云峰,我准备高中毕业就不念了,我要去电子厂打工,我认识一个姐姐,她说电子厂每月能挣六百块钱。” 心事重重的回到旅馆,我还在想李静的事,我在想怎么能尽快帮她还债。 王把头和孙老三在旅馆里,孙老二和一颗痣没看见,不知道去哪了。 我看到王把头脸色不好看,便问他怎么了,是找到主墓室了? 孙老三和王把头都在抽烟,脸阴沉的让人看了害怕。 孙老三扔掉烟,他握着拳头说。 “二哥不见了,昨晚在坑里.....失踪了。” 第16章 援兵 “失踪了?把头!大活人怎么会失踪!”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王把头和孙老三脸色阴沉,看起来心事重重。 孙老三断断续续的说了事情经过。 对比东耳室,西耳室没出什么正经东西,孙老二对这事心里一直有膈应,所以晚上干活的时候,他两就分开行动了,孙老二说没准西耳室下面有什么隐藏的地宫暗格,那些青铜器玉器可能都埋在里面。 孙老三这人还是比较冷静的,他当即笑话他二哥,说我看二哥你是魔怔了。 王把头对这件怪事做了推断,他坚定的认为主墓室和棺椁不会凭空消失,把头猜测,可能是因为地震和长年的积水浸泡,泡塌了主墓室,所以他觉得这个西周墓的主墓室应该还埋在地下,这么一来这种情况就变成了墓中墓,难度更大了。 何谓墓中墓? 其实这种情况说少见也不少见,尤其在历史上一些地震频繁的地区更容易出现,说白了就是天灾演变。 主墓室下沉塌陷,这段移动的深度和位置,完全没有规律可循,人要想找到,运气占六分,实力占四分。 前段时间三星堆突然爆火,可能有些人不知道,三星堆文明遗址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就被国家考古队发现了,一连考古了那么多年,不还是错过了几个大坑吗?愣就是没发现....直到近期也才是被偶然发现。 这个例子就是典型因为地震天灾,导致陪葬祭祀坑严重偏离,变成了墓中墓,所以,这代00后90后才有幸能亲眼看到古蜀国黄金面具的出土。 孙老二在坑下失踪,在西耳室失踪,天知道是不是掉到什么隐蔽的黑窟窿里了,也有可能是某类翻板陷阱,孙老二生死未卜,作为亲兄弟,老大老三肯定是要找人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几人都一夜未眠,有几次孙老三神情激动,他说想要自己一个人去下墓找人,不过都被王把头阻止了。 王把头说:“老三,我作为团队的领头羊,老二失踪了我比你还急,但这不代表我们要蛮干!老三你一向冷静,我问你,行里人碰到这种情况出事的还少吗?” “所以啊老三,我们还是得求援啊。” “啊?求援?”我好奇问道:“把头,难不成我们要报警?让警察去找二哥?” 王把头瞪了我一眼:“云峰你脑袋让驴踢了?报警?难道你想进去吃十年窝窝头?” 被骂了,我支支吾吾的无从反驳。 王把头说我们别管,他说他找人帮忙,把头还特意叮嘱我,让我看着点孙老三,别让他一个人偷偷溜走下墓,说他找的援兵很快就到。 一晚上没怎么睡,早上我正在院子刷牙,没见到骚娘们一颗痣,不知道这女人去哪了。 “云峰,你出去帮三哥买一屉小笼包,再整碗馄饨回来,”我身后突然传来孙老三的说话声。 吐了漱口水,我扭头道:“不行啊三哥,把头让我盯着你,把头说他找的帮手来之前都不能让你离开。” 孙老三脸色一阵青红。 “他妈的!”他一脚踢翻了院里的垃圾桶。 上午的时候我就像个门神,他走哪我跟哪,严格执行把头给我的任务,不能让他偷偷下坑去找人。 我没想到汉子也会哭,我看到有一阵孙老三在屋里趴在桌上哭,还喃喃的说什么,不管二哥你在哪,你一定要坚持住,二哥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旅馆里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带着墨镜理的平头,精瘦精瘦的,女的看起来三十多岁,一脸寒霜。 见到把头后,他对我介绍说:“云峰,认识一下,这是姚家兄妹,道上有名,家学渊源,他们叔叔可是咱们行当里大名鼎鼎的牛人,姚师爷。” 当时我就是感觉这一男一女牛逼,因为他们的气势不一样,那时不知道把头跟我说的姚师爷是谁,我也是后来才有缘见过这姚师爷几次。 这人是个奇人,他也是跟把头出身,只是最后的结局不太好。 各位若是感兴趣,不妨百度一下姚师爷这个人,他的盗墓故事都能出书了,我比你们了解的多一些,要是单讲这位爷,那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王把头之所以找来这两人,主要是因为那女的。 那个女人在国外进修的国际考古专业,而且这女人对大墓里的机关陷阱,金刚石封门石,流沙天火翻板这些东西研究颇深,这种本事是能帮到我们的。 各位不要觉得我在天方夜谭,只是绝大部分人没见过而已,那些大墓里的机关陷阱,翻板石头,流沙陷地,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而且有很多直到现在都运转正常。 举现实中两个大墓防盗的例子。 始皇陵水银为河,封土堆世所罕见,足有一百五十米高,骊山下的土层中,两千年后的今天,水银的含量还是高出正常标准的三百多倍,这就是防盗墓的,以前古代人没有防毒面具,一旦盗墓的打盗洞下去,五分钟之内就会被毒死。 再说一个乾陵,就是武则天和高宗合葬的乾陵,直到今天,我都认为乾陵是历史上防盗做的最好的帝陵,甚至还在骊山始皇陵之上。 行里人谁不想进乾陵里看看? 别的不说,就王羲之那个兰亭序,百分之八十,就在李治的棺材里,谁要是能摸进去了,这么说吧,后辈三十代子孙不愁吃喝! 可问题是真进不去..... 乾陵横跨乳山和梁山,我二十四岁那年的一晚,曾偷偷去看过。 人站在乳山山顶看,要是那天刚好有星星,你可以仔细看,乳山和梁山的山势走势,完全正对着天上的北斗七星,这叫什么? 从风水星相学来说,这叫万年寿域! 画乾陵图纸的据传是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两人是风水先生,同时也是武则天手下负责观天相,保国运,灭灾星的最高机构,钦天监礼官。 历史上,有名有姓盗乾陵的就有七十多次,其中十七次最为出名。 节度使温韬领着三个兵营的人去挖乾陵,结果那天刚好下雷阵雨,被雷劈死了十几个人。 黄巢起义的叛军,因为缺少军饷,特意出动了四十万大军扛着锄头来挖乾陵,结果把梁山挖成了两半,愣是连个毛都没看见,至今那边都还留着黄巢沟。 这就叫固若金汤。 第17章 撞见 再说这一男一女两人,男的叫姚文策,女的叫姚玉门。 孙老三向他们说明了当时情况,王把头也说了自己的看法。 女人姚玉门听后点头说:“王把头,你说的没错,和我们的想法差不多,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很有可能是掉到了下面哪里。” 王把头凝声说:“姚姑娘,你的意思是说西耳室下面还有空间?那为什么老三之前在地面上没发现?” 姚玉门摇头说:“不一定,王把头你看。” 她随身掏出来纸和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十字形状。 她用手指着十字图说:“王把头,这是西周墓的普遍制式,你们说除了东西耳室,前面路就不通了,没发现主墓室对吧?所以,这就不是个十字了,是个T字状,对吧?” 王把头看着纸上的草图,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说.....前面那头沉下去了?不对啊,要是那样怎么会看不见?” 女人摇头道,她冷着脸说:“把头,不知你听没听过魂天下葬,羊肠提凑这种葬法?” “羊肠提凑!”我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可能!这种防盗葬法不是汉代才发明的吗!这可是西周墓!” 女人转头看了一眼,可能是看我太年轻了,听了我的话她显的有些意外。 随后她看着我摇头笑道:“小朋友还挺有见识的,姐姐我今个告诉你啊,你这句话说的不全对,羊肠提凑是流行在汉代,注意,是流行,而不是发明。” “这种方式,在商代晚期已经出现了雏形,在西周早期就被应用了,汉代的黄肠题凑和西周的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的话刷新了我的知识盲区,这史书上没说,我真不知道,我还怀疑这女人在抓瞎话吹牛,不过这可是王把头找来的高手,我不敢小看他们。 带着墨镜,一直旁听的男人这时开口了。 他摇头道:“可能你们的方向错了,你们光在两边检查了,却忽视了正前方那堵石墙。” 王把头张嘴说:“我信你,既如此,那我们今晚行动?你们来的急可能没带够工具吧?需要什么东西?我让人去准备。” 男的摇头说:“工具不用,我们有准备,下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你们多准备点干粮,有备无患,天黑了我们就下坑。” “嗯,好,”王把头扭头吩咐我说:“云峰,你去准备点淡水和压缩饼干,赶天黑之前回来,晚上你和老三跟上这两人,听人指挥,你们再下去找老二。” “啊,把头,你不去吗?”我疑惑的问他。 他摇摇头说:“我不能去,我总感觉这两天有别人注意到了旅店,为了团队安全,我得留在上面统筹全局。” “哦,好吧,”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王把头出手很大方,他给了我一千块,让我买干粮等食物,还让我买几个最好的防水手电和小刀,他说这次时间长,万一头灯出问题,也有个备用的,不能摸黑瞎干。 我下午拿着一千块就跑出去买东西了,顺德三中后面两百米,有间很大的五金店,是顺德最大的。 我直接跟老板说,我要买最好的强光防水手电。 店老板是个中年汉子,他意外的说:“小同学,最好的防水手电可是德国牌子的,军工货,那可不便宜啊,要两百多啊。” 我当即掏出来一叠钱,“我要买四个。” “四个!”老板一瞪眼说:“小子你可真有钱,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项云峰!” “你怎么在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是李静和她一个女同学。 看着我手上厚厚的一沓钱,李静惊讶的说:“项云峰你这么有钱啊....你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啊?”李静说完话,她那个女同学也好奇的打量我。 “我.....我.....”我支支吾吾的憋了个大红脸,一时词穷了,我没想到在这会碰到李静。 我摆手撒谎道:“没什么,我父母做点服装生意而已,呵呵。” “哦,是吗。” 李静跑出五金店,她看了看四周对我招手道:“项云峰你出来,我跟你说个话。” “怎么了李静?”她把我拉到了墙角。 没想到的是,李静忽然抓住了我手。 女孩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说:“项云峰,我知道你家有钱,你.....你能不能借我五万块钱.....”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 还没等我说话,李静咬着嘴唇说:“只要你借给我钱,我.....我就是你的人了....” “啊?”我当时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她突然一把抱住我,哭着道:“我求求你了,昨天晚上要债的又来了,还打我妈了,说我再不还钱,就要把我妈扔河里。” 这是我第一次抱女孩,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李静哭的越来越厉害,她是真害怕了,毕竟她那时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小姑娘。 她看到我随手就能掏出来一千块钱,还以为我家是做大生意的。 见我迟迟不说话,李静咬牙道:“要是你不愿意帮我,那我就去卖,我去做小姐!我去陪老男人睡觉!” 我吓了一跳,忙对她说:“千万别这么做!我帮你就是了。” 听我会帮忙,李静就不哭了,她摸着我手说:“那....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五万块....” “能不能等一个礼拜啊?”我想的是先下坑,等找到二哥后再去跟把头借钱。 李静立马急声道:“不行!那些人说只给我们家三天时间!现在都已经过去两天了!我今晚就得用。” 告别了李静,我提着买好的东西,心事重重的往回走,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把头开这个口。 因为我没钱,更没有五万块。 但是李静和她妈救过我。 “回来了云峰,东西都买好了吧?”回去后把头问我。 “嗯,买好了,”点点头,我把袋子放在桌子上。 把头坐在椅子上,正呼呼吹气的喝着茶。 我几次欲言又止,开不了口。 第18章 灌顶 当晚八点半,距离出发前三个小时。 我跪在地上,不敢去看王把头的眼睛。 没有必要隐瞒他,我把李静家面临的困境如实的告诉了把头。 屋内灯泡度数很低,灯光发黄昏暗,王把头正夹着一根烟,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 一咬牙,我也豁出去了。 我重重的给王把头磕了个头:“把头,那李家母女救我一命,她们现在落了难,我项云峰知恩图报,今晚下坑不知后果如何,我很想帮她们娘俩。” “求把头借我五万块!”我说完再拜。 听了我的话,王把头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他摇摇头,声音低沉的道:“云峰,五万块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可是寻常普通人家近十年的积蓄,我可以借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把头请讲。”我眼神认真。 “这个条件吗.....你现在还不用知道,你只需要记住,你欠着账,这就行了。” “以后,你会还我王显生这笔帐的。” “你可同意?”王把头眼神透亮的看着我。 我当时也就同意了,我是为了李静。 王把头随后去了自己屋,大约十多分钟后,他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回来了。 王把头轻轻的把塑料袋放桌子上。 “云峰,这是五万,一分不少,拿去吧。”他把袋子推了过来。 有些份量,黑塑料袋里是报纸包的钱,一叠一叠的包了好几层。 小心的掀开报纸一角,我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当时我就心头狂跳,忙盖好报纸不敢再看。 出门之前,把头双手背后,他站着说:“云峰,记住时间,今晚十二点之前回来。” “另外,咱们道上混江湖的都讲究公平二字,我给你钱,你欠了我王显生一笔账,同样的,你帮的那女孩也欠了你。” “这趟下坑我不能保证你们安全,干咱们这行要看开点,胆大点,洒脱点,云峰,要是觉的亏。” “就上了她。” 王把头语气淡然,我却听的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我.....我要不要听把头的?可要是那样,我项云峰不就成了小混混无赖了吗?” 把头说道上的规矩是有出有进,可....这也不算什么规矩吧? 我提着装满钱的黑塑料袋,一路上心事重重,有兴奋,有害怕,有激动,有担忧。 脑海中不时浮现李静穿着唐老鸭睡衣弯腰的情景,还有她下午给我说的话..... “砰,砰,”我直接敲响了她家门。 “吱呀,”门开了一条缝,我看到了李静的半张脸。 我提着手中的塑料袋,兴奋的笑着说:“李静,我把钱带来了!你们不用怕别人来要账了!” “快来,出去说,”李静面色一喜,她拉着我就往拱桥那边跑。 河水流淌,月儿弯弯,顺德拱桥下,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少年。 “李静你快看看,看看这五万块钱,你把这钱还给那帮人,你和你妈就没事了。”我把塑料袋递了过去。 借着月光,她打开袋子里的报纸看了一眼,看着看着,她眼就红了。 李静提着袋子一把抱住了我。 “项云峰,谢谢你,你真好。”她使劲的搂着我。 我清楚感觉到了女孩的体温,柔软,曲线。 我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红的很厉害。 李静她头埋在我怀里,用很小的声音说:“我....我说话算话,我是你的了。” 现在听可能感觉有些狗血,但当时这都是真事,毕竟那时候双方岁数都小。 这事要搁在现在,那就见怪不怪了。 现在的小姑娘都开放着呢,抱一下就脸红的,那都是我这种怂包蛋。 那天晚上,嗯......后来呢,我就鬼使神差,迷迷糊糊的跟李静去了小旅店。 中间的糗事我就不多讲了,反正后来我跑了。 如今回想,后悔啊,感觉错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 顺德午夜十二点十四,整个城市一片黑暗,只不过在飞蛾山的半山腰上,冒着两个红点。 孙老大弹了弹烟灰,沉声道:“别说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家检查一下对讲机电量,我跟你们一块下去找人,老二是我弟弟,我坐不住。” “看火放风的事,就拜托把头你来安排了。” 王把头没说话,他点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我,老大老三,姚家兄妹,一行五人下了坑,坑上面的安全,只能全交给了王把头。 顺着盗洞滑下去,坑里很黑,我把头灯亮度调高了一点。 下到大墓灌顶这的时候,女人姚玉门停了下来,她蹲下来摸了摸石头灌顶,轻咦出声。 “姚姐,怎么了?”我嘴甜的叫了一声。 这女人听后给了我个白眼。 “喂,你小子叫玉姐吧,什么姚姐,也太难听了。” 我忙改口:“哦,玉姐,这石头灌顶有什么问题?” 她开门见山的说:“这西周墓有点怪,这种青页岩在南方地区可是很少的,几乎没有,八|九不离十是从洛阳山陕一带过来的。” 我仔细想了想,越想越心惊,还真是这样的,先前我们注意力都被陪葬品吸引了,根本就没留意这种事。 这女人....观察力太强了。 这种石头,和龙门云岗附近石窟里的石头类似,硬度不太高,但有很好的膨胀性,换句话说就是稳定性。在热胀冷缩下不会裂缝。 我心惊的是热胀冷缩这个原理,难道三千年前的西周工匠就了解了? 西耳室摸出来的那件青铜豆,铭文上写着“芥候带子”四个字。 老大说这是他托关系找考古研究院的人翻译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 南方没有这种石头,石头又不会长脚自己跑几千里地跑过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人为的运输。 几千公里路程,如此庞大的青石灌顶工程,横跨长江南北,这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得耗损多少车马? 史书说芥侯是西周中早期南方的一个小诸侯,甚至连封地子嗣都没有记录。 可要是如此。 一个小诸侯,会有如此巨大的财力物力? 眼前庞大的青石灌顶就是证据。 我暗自猜想,这芥候的真实身份可能搞错了。 换句话说。 就是史书上记载有误。 第19章 甲虫 盗墓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里面也是要讲论证科学的,更不像电视里演的诈尸遍地有,粽子满地蹦,尸蟞到处爬。 几千年时间,大部分骨头都得烂成渣渣。 顺着灌顶下去墓道,玉姐来回晃着头灯,她在观察一些我们可能忽略掉的细节。 要不说盗墓界的人都说姚师爷牛,单看姚玉门这女人就不简单,走到墓道尽头,看了一会儿那堵石墙,她又发现了个问题。 “你们看,看这里,”她蹲在石墙的西北角扭头招呼我们过去。 “玉门,这是字迹?”之前话不多的姚文策此时说道。 我好奇的蹲下去看。 只见玉姐手指的地方,有一部分石皮脱落,坑下的积水退去以后,墙角上有些泥干掉了,我隐隐约约的看着像字迹。 她从包里拿出来一瓶水往墙上倒了一点。 石墙吸水迅速,用手来回抹了抹后,一片刀刻的字迹慢慢显现了出来。 “这....这是古金文...九叠篆!”孙老大看清了字迹,顿时惊呼出声。 玉姐眉头紧锁:“好奇怪的墓,据我所知这种文字在商代晚期就已经停用了吧,怎么会到了西周还有人用?” 我们又泼水。 随后我们就发现,整堵石墙,错落有致,竟然全都刻满了古金文九叠篆! 众人都吓了一跳,孙老大当即就提出来一个猜想,他说这有没有可能是墓主人的墓志铭? “没错,有没有可能是墓志铭?”老三也附和道。 玉姐震惊过后摇头道:“不太可能,西周还没开始流行墓志铭,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堵墙.....有可能是一道门?” “门?啥意思?”我听不懂了。 玉姐从包里掏出来强光手电,她摸着石头墙,一寸一寸的摸。 我们其他几人见状也帮忙摸。 找了好久,这堵石墙上下左右,来来回回的摸了好几遍,除了那些看不懂的九叠篆,什么都没有发现.... 孙老大冷声说:“老三,包里有雷管吗?” “大哥,带了四根。” “打眼安上,给我炸开。”孙老大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你们疯了!”玉姐起身制止道:“开灌顶用炸药也就算了,这可是在墓道里!你想把我们全都活埋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孙老三还算冷静。 “再去附近找找看,要真是一堵石门,西周工匠们封门的时候应该有放自来石,这周围肯定有工匠们留的暗格,要不然,他们自己得把自己关在里面。” “玉.....玉姐。”我举起手想要说话。 几人都扭头过来看我。 深吸一口气,我指着西边说:“玉姐,西耳室墙角有个大陶缸,大缸底下有个黑窟窿,好像还很深。” “走,过去看看,”她点点头直接往西耳室那边走。 到了西耳室看到大缸,孙老大走过去推开了缸上盖着的青石板。 见到缸底的黑窟窿,他回头问我:“云峰,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黑窟窿,我心有余悸的说:“大哥你不知道,我从下面掏出来一根死人骨头,那天还有臭味,今天不知道咋回事,没有了。” “还有啊大哥,这下面有咬人的尸角仙,可千万不能伸手进去摸啊!” 孙老三疑惑道:“啥玩意?尸角仙?那啥东西,咬你手的不是蛇吗?” “不不,不是,”我头摇的像拨浪鼓。 “反正肯定不是蛇,我能感觉到。” “小云峰,你说的.....是不是头上长着一根白触角的甲虫?有点类似大号的独角仙?”玉姐冷着脸我。 我那晚就没见到这东西,不过刘婆跟我说过,她说尸角仙长着白触角,这不是和她说的对上了吗。 我想了想说,可能是吧。 见我点头,玉姐和姚文策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变的很明显。 “怎么了姚姑娘?”孙老三问她。 深吸一口气,她看着我道:“你说那东西叫尸角仙也行,我听我叔叔说过,那东西寿命只有两三个月,而且只能靠吃腐肉存活,是一种很罕见的穴居性毒虫。” “这只能说明一点,”她一脸寒霜的指着陶缸道:“这下面,百分之九十,有死人,而且死亡时间绝对不超过三个月。” “让开,”姚文策从包里掏出来一根套管铁棍,这棍子不长上面有眼,我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 只见他拿着棍子末端,朝着缸底下就捅。 隔了三分多钟,就跟钓鱼一样,他小心的往回收棍子。 棍子头,竟然带上来两只扁平的大甲虫! 几人都吓了一跳,因为这甲虫样子长的怪,谁都没见过,不知道这是个啥玩意。 这两只扁平甲虫腿很多,跟蜈蚣有的一拼,除了口器外,甲虫头上还有一根一公分左右长的白色触角,和老人的白胡子差不多,整个样子看的就是又丑又怪。 “注意安全,别被咬了,这东西有毒,”玉姐提醒道。 平头男姚文策一甩棍子,抬脚就踩了上去。 这两只甲虫一下被踩爆了,还爆浆出来一些黄绿色的汁水,腥臭难闻。 孙老三咽了口唾沫说:“接下来呢,我们是不是要从这钻下去?” 缸的直径很大,我目测了一下,只要不是那种大胖子,正常体型的男人女人应该都能钻下去,我还心想着是不是二哥他自己钻下去了? “钻?你们不要命了?这种甲虫有毒,而且下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下去找死?”玉姐摇头讽刺了孙老三。 孙老三可能有点生气,他眯着眼问:“哦,姚姑娘,不知你有什么高见?” 玉姐冷哼一声道:“没错,我是收了王把头的钱,不过我和我哥能来,全是看在我叔叔的面子上,我是来帮忙找人的,不是来这跟着你们一块冒险送死的。” “这个洞,要下你们下,我们兄妹是肯定不会下的。” “别介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见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我忙出来劝阻。 “要不.....要不我们点把火?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些丑虫子全部烧死?”我提了个建议。 那天晚上。 飞蛾山的半山腰上出现了一副奇景。 不知道是谁家祖坟冒青烟了。 第20章 地宫 我们烧的是坑上的树叶树枝,有些还没干透,火着的不大,烟冒的不少。 我用布捂着鼻子说:“好了吧三哥?刚才有一阵火还挺大的。” 过了半小时,陶缸大半个都熏黑了,姚文策用棍子往下捅了捅,这次没带上来尸角仙。 “应该有用,谁先下?”老大沉声问。 “我!我来!”孙老三咬牙道:“我先替你们下去探探路,万一二哥就在下面。我也能把他救出来。” 他扒着缸边,先用腿探了探深浅。 “没多深,好像挨着地了。” 突然间。 下面传来一阵碎石塌陷的声音,孙老三惊呼一声! “抓住!别乱晃!老三我抓住你了!云峰快来帮忙!” 我忙跑过去拉住孙老三另外一只胳膊,姚家兄妹见状也跑过来帮忙,几人合力把双脚悬空的孙老三拽了上来。 “什么情况老三!” 孙老三被我们拽上来,他惊魂未定的说:“好......好险,应该是踩塌了。” 姚玉门用手电往下照了照,陶缸下面漆黑一片,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孙老三不死心,他又提出了个建议,说绑绳子滑下去。 不知道这下面有多深,我们就在他腰上绑了一条登山绳。 我和老大紧紧的拽着绳子。 “三哥你小心点,要是有啥不对劲了就大喊,我们立马把你拉上来!” 孙老三带着头灯点了点头。 他就顺着大缸一点点往下滑。 两米,三米,五米,绳子很快就放到了十米。 姚玉门皱眉道:“下面难道是地宫?怎么会这么深。” 终于,登山绳下放到十八米处的时候就不再走了,下面的孙老三应该是到头了。 老大沉不住气了,毕竟在坑里失踪的可是他亲弟弟。 “光在上面说,光在上面猜,能有什么用!要是古代哪一年大地震,下沉了十八米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拉着安全绳,我下去找老三,”孙老大收上来绳子,开始往自己腰间缠绕。 “我没事大哥!你们快下来看看,我的老天爷!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下面传来孙老三的大声喊话声。 于是,几人就陆陆续续的往下滑,我是倒数第三个,姚家兄妹排在最后。 我手上劲不大,紧抓着的登山绳勒的手疼。 洞很黑,下到一半的时候我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在窟窿口下面的内墙上,有爬着几只扁平甲虫,这是刚才没被烧死的尸角仙,我灯一照,这几只甲虫一动不动的。 叮嘱了上面的姚家兄妹一声,我抓着绳子一点点又往下滑。 随后是姚玉门,最后是姚文策,姚文策下来的时候把绳子套圈绑在了大缸上,他说我们返回上去的时候要用到绳子。 从上面下来,这下面的空间非常大,不光是我,姚家兄妹和孙家兄弟都看呆了。 黑的厉害,我就用手电四处乱照。 周围很空旷,是石头墙,这地下空间肯定是人为建造出来的。 黑就看不太清,手电的照明范围有限,走在前面的孙老三最先注意到,他忽然让我们停下来,说前面地上有死人骨头。 墓葬里有死人骨头本身不奇怪,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散落在地的白骨不像是年头很长的,因为还很白,而且粗看之下,有腿骨,手骨,指骨,但唯独头骨没看到。 玉姐她胆子大,她蹲下来看了看后说:“几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时间不长。” 我还在旁边地上发现一个空了的农夫山泉瓶子。 虽然有很多疑点,比如没见到人头骨,没见到衣服等。 但当时几人交头接耳一合计,大家都暂时认同了孙老三的想法,他是这么猜的。 就我们刚下坑的那天晚上,在墓道灌顶上发现一个雷管炸开的洞,开头本以为这趟扑了个空,这是南方本地派的盗墓团伙捷足先登了,把下面的陪葬品都盗走了。 结果却恰恰相反,我们发现了现代毛巾,发现了其他人下来的痕迹,但西耳室仍然陪葬品丰富,我们装满了七八个大麻袋,当时二哥说南方老鼠改吃素了,给我们好心的留下这么多肥肉。 如今下到这里,看到农夫山泉的瓶子和这些骨头,我们猜测这应该和几月前那伙盗墓的人有关。 他们怎么死的,又是怎么下到这里面的,我们不得而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互相之间黑吃黑了。 这时,姚玉门从包里掏出来一个罗盘,她开始蹲下来摆弄罗盘。 “玉姐,这啥?”我看不懂便问了一句。 “小子别乱问,现在别让我妹妹分心,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他哥姚文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 罗盘上有两个长针,一个短针,说来也奇,本身没人动罗盘,那个短针却一直自己左右摇晃。 “那边.。”姚玉门起身指着西北方向。 当时不懂,现在入行久了,我可以告诉你们,那种罗盘是特制的,短针是一种叫做天铁的材质做的,天铁是以前古代人的叫法,这种东西其实以前就有,现在人叫陨石。 这种罗盘,是南方看阴宅选坟地的垡头派传人专用的,望山观起色,断位靠银针,这里面涉及到复杂的风水磁场学识,我一两句话讲不清楚。 几个人跟着姚玉门往西北方向走,沿途的路上,我看到了好几座石质的油灯台,我暗自猜想,几千年前这下面应该是灯火通明。 走了十多分钟,我们被一堵大石门挡住了去路。 石门表面上雕刻了很多图案文字,密密麻麻的,绝大多数都看不懂,仿佛石门上雕刻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文化。 石头门正中间有四个字,不是上面之前的九叠篆,应该是鸟篆。看的比较显眼。 “你认识鸟篆?”看姚玉门呆呆的看着大石门,孙老大随口问了一句。 过了好半晌才回过来神,她脸色苍白的点点头。 “到此为止了......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她语气漠然。 孙老大皱眉道:“什么意思,你打算退出?” 姚玉门脸色苍白的点点头。 “这等级....已经超过了马王堆汉墓,那四个字,是.....芥子行宫。” “这石门后面是数吨重的自来石,从外面单凭我们几个人,根本无法打开。” “你们无意中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这,这是....是国家级的大地宫。” 第21章 无奈 国家级的大地宫,这是当时姚玉门的原话。 带国级二字,出土的东西,那必然也是国级的东西。 何谓国级文物? 各位平常可能古董接触的少,我就这么告诉你们吧。 独一无二,大国之重器!这就叫镇国级文物。 按照故宫博物院的评级来说,就是国家一级甲上文物,国家一级文物,国家二级文物,国家三级文物,一般文物。 金缕玉衣那种东西也只被定到了一级甲上,这是因为金缕玉衣不是独一无二的,迄今为止,准确统计的数,一共发现了二十一件半金缕玉衣。 那些镇国级文物,都是要高过金缕玉衣,长信宫灯之类的,那些都是独一无二的国之重器,比如,司母戊鼎,四羊方尊,曾侯乙编钟套组,青铜皿方壘,马踏飞燕,这些都是。 姚玉门当时为何心生退意? 这个时代,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流出国的,只能流在内地市场,可也无人敢收,因为不管你上到哪个大拍,买家收藏家多么牛逼,最后的结果往往只有一个。 永久归存国家博物馆。 这东西一旦出世,官面上必会一查到底,最后,会再额外赠送一个终身制的永久监狱居住权大礼包。 驰骋盗墓行四十六年,号称鬼眼断龙脉的姚文忠姚师爷,在一七年十月十七号吃了枪子,平常人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他动了最不该动的东西。 姚玉门想退出,是因为她害怕了,可这样孙家兄弟就不乐意了。 当时的气氛很紧张,小平头姚文策脸色阴沉的害怕,双方意见不合,剑拔弩张。 你问我当时怕吗? 说实话,我当时七分害怕,三分好奇,害怕的东西不必多说,我好奇的是,地宫后的石门里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就像对面是未知世界,里面有何尚未面世的镇国级文物? 不得而知。 我们当时只是北方派的一个小团队,当时的道上,比我们厉害的团伙比比皆是,就算打开了地宫门,就算破解了自来石进去了,拿出来了里面的东西,我们顶不住这个后果。因为石门里的东西就像个定时炸弹,只要你敢拿出去,你敢卖,那就完了。 下面对讲机的信号不好,还是我把眼前发生的事告诉了王把头。 对讲机里沉默了好久。 “各位,”红灯一亮,对讲机里传来王把头的说话声。 “老大老三,云峰,姚家姑娘说的没错,此事......此事已经超过了我们能安全脱身的范围,你们上来吧。老二......老二不找了。” 听了王把头的话,一向冷静的孙老三揉着头发,他双眼通红,像发了疯似的,不断用脚踹着大石门,“你妈!你妈!草你妈!” 巨大的石头门巍然不动,半空中只飘下来淡淡灰尘,孙老三无力的坐在石门前薅着头发。 我鼻头一酸,也有些难受,二哥是我们团队里的活宝分子,他突然失踪凶多吉少,我们想救人,却找不到他一点踪迹,他就这么在这座西周墓里凭空消失了。 除了那种压力外,我们当时没能进去,还有一个非常现实的原因,是因为门后面那块自来石。 自来石也叫封门石,是古代防盗墓的基础手法之一,很多墓葬里都有自来石,比如说明神宗朱翊钧的墓葬,就是万历皇帝,那里面就有一个一米六长的自来石,这是墓葬机关术的一种。 有人研究发明机关,那自然就有人研究破解机关。 想要破解这种硬性的机关进到里面,一般情况下有两种办法。 牛鼻环智取和人力蛮干。 比较有名的一件事,当初孙殿英盗慈禧墓的时候就碰到了自来石,当时孙殿英用的办法就是蛮干,靠着一个营的壮汉,最后用上百斤的军用炸药炸开了大门,炸断了自来石,最后盗走了夜明珠,翡翠白菜,九龙宝剑等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 还有一个办法,行内人叫牛鼻环引偏法,这都是孙老三后来告诉我的。 你们见过牛鼻子和牵牛用的那种铁环吧? 就是中间挖空留着,两边留出来小洞,以便能拴上绳子。 是这么干的。 先看准门后自来石的位置,外面用锤子凿子在门表面凿出来牛鼻子的形状,这样透过门缝就能看到里面反顶着的自来石。 然后需要用到一种叫半圆龙爪的自制工具,北方派叫半圆龙爪,南方派叫拐子针。 当初国家考古队想尽了各种办法(除了炸药),都没法去掉定陵石门后的那块一吨半重的自来石,最后他们还是参考古籍文献,也有人传是找来了正在监狱里服刑的盗墓贼帮忙,这才能完好无损的打开了定陵。 半圆龙爪和拐子针,这名字初听的复杂,实际上原理很简单。 拐子针,它是一种一端有长柄,而另一端为半圈形的金属器物。先将拐子钉从门缝当中伸入,然后把圈形的部分套在自来石上面,再用绳子把拐子钉穿过打好的牛鼻子凹槽里,如此一来,最后用力气在外面用力向左或者向右拉绳子。 等里面自来石的位置发生了偏移,那这个防盗机关就破了,人们就可以推开石门进去了。 自来石只是古代墓中机关术里最常见的一个。 千百年来,从人们开始信奉入土为安开始,盗墓的和反盗墓的,一直就没消停过,谁技高一筹,谁就能笑到最后。 当晚半夜三点多,我们一行人还是从盗洞爬上来离开了,坑上面王把头的脸色很不好看,作为在这一行混了半辈子的,王把头在某些事上还是有分寸的。 超过两三吨的封门石,就算用上拐子针绑上绳子,单凭我们两三个人也拉不开。 王把头改变了原先的计划,他一边让孙老大尽快联系买家,把那七八袋子青铜器尽快变现,同时另一方面,王把头联系一颗痣,让她手下那帮人尽快想办法把盗洞回填。不能在原地留下痕迹,我们要尽快抽身离开顺德暂避风头。 同时王把头还严厉叮嘱我们,让我们不要把今晚的事传出去,以免给自己招来牢狱之灾。 从小一块长大,一块喝酒一块发财的孙家三兄弟,现在突然没了一个。 在把头的催促下,孙老大无奈的开始了他卖米郎的工作,尽快把那些青铜器变现。 不知道啥时候能卖掉换成钱,等待的日子过的很慢,孙老三天天喝的酩酊大醉借酒消愁。 我看到了,有时孙老三握着酒瓶子,半醉半醒的会一直自言自语。 “往常,这时候二哥你是最开心的,嚷嚷的声音最大的,因为快分钱了。” “二哥,你......你到底在哪。” “快回来分钱吧。” 第22章 庆生 孙老大走之前只带走一件青铜器,他说这是样品给人看的,这次不同往常,盗出来的青铜器有几十件,实力不够的人根本就吃不下。 而王把头的想法就是一次性处理掉,尽快换钱脱身离开这里。 没想到,一连过去了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传来,搞的我们这个团队成天提心吊胆的,怀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孙老大让人抓了。 这几天孙老三很少出门,他把自己关在旅店房间里天天在白纸上画着什么东西,我见过几次,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些白纸上画的线条是地宫石门,孙老三以前有开过自来石的经验,可这么大这么重的自来石,他也是一筹莫展。 我知道,他这么执着于封门石是自我麻痹,自我安慰,我们合力都难以打开的东西,二哥他自己一个人能推开? 他这是癔症了。 举个通俗的例子,比如有一个人身上只有十块钱,可这人偏偏去逛最贵的名牌服装店,服务员知道了也不能赶人走,所以这人就一直在店里试穿各种样式的他买不起的衣服。孙老三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他。 第三天我去找李静了,因为我突然想起来这天是李静的生日,不知道她家现在还有没有上门要债的,反正在旅馆里也是干坐着等,我就打算去帮李静过生日,顺便再送她个生日礼物。 那时候很流行随身听,就是那种插磁带的塑料盒子,现在的年轻人都没用过,要知道在当年,谁要是有个随身听那都是要故意露出来的,一手托着半斤重的随身听,再故意把耳机线露出来,那你就是最靓的仔,就会有很多女孩回头看你。 有两首歌在当时特别火,一首是郑秀文的眉飞色舞,这歌动次打次,就在就在的,听的很上头。 还有一首歌叫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任贤齐唱的,至于后来流行的老鼠爱大米和求佛,那都要到几年之后了。 我花了大几百去音像店买了个索尼牌的直筒随身听,当然,磁带是必须买的,这玩意当时是真贵,樱花国人当年卖这些玩意真是赚大发了。 这些钱都是把头给我的经费,我没花完攒下来的,着实的心疼了一把。 千禧年,葬爱家族全面流行,杀马特烟花头配上破洞牛仔裤,简直傻的不行,可李静却偏偏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到了地方,李母去河道办上班了,李静自己一个人在家。 “给你李静,祝你生日快乐越长越漂亮,”刚进门我就把随身听送给了李静。 “谢谢你,”李静红着脸收下了随身听,一时间我们俩的气氛有些尴尬,因为我们都想到了小旅馆里的事。在小旅馆里我因为害怕跑路了。 尴尬了一会儿,李静突然抬头看着我,“云峰你是在一中上学的,我正在做卷子,我有几道数学方程式不会,你教教我吧,我妈也说了让你抽空辅导辅导我功课。” 当时我脸就黑了。 我哪会什么数学方式,我根本就不是一中的学生,我那都是骗她的,数学方程式我不会,我倒是会盗墓,可这玩意也不敢教她啊。 接过来卷子,看着上面那些鬼画符蝌蚪天书,我额头冒汗,完全看不懂。 她把圆珠笔递给我,“怎么做啊云峰,你给我写出来步骤吧。” 我记得当时是在卷子上写了,但具体忘了写的是什么,好像我先画了圈然后又画了个方块,反正就是瞎鸡儿乱写的。 看了我在卷子上的杰作,李静嘴巴张的老大,她不解的问我这是什解法。 我当时就骗他说,说这是后面的课程,你还没学到这,等你学到这就能看懂了。 我们聊着聊着,又有两个李静同学来给她过生日,是两男生,其中一个头发全部染成了红色,唯独在额头前有一搓毛染成了黄色,还有他穿着铁链子裤子,这是个杀马特少年。 “李静,哈皮波斯得,”小黄毛笑着递过来了一个小蛋糕。 李静马上接过来,“谢谢你啊王强,让你破费了,还给我买蛋糕了。” 小黄毛吹了吹自己额头前的头发,“搜易贼,小菜一碟,这算什么。” 看着这个和我差不多同龄的小黄毛,当时我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他妈一个破蛋糕而已,撑死了三十块钱,我的索尼随身听买来花了八百多,这样李静都没有跟我说破费了,你这破蛋糕算老几。 “走,我来安排,去我们学校门口的星星大饭店,我帮小静你包了一桌,”小黄毛说完怡然自得的看着我。 “谢谢你王强,正好我也没吃饭呢,走吧云峰,我们一块去,”李静拉住了我胳膊。 一看这,小黄毛有点不乐意了,他时不时就瞪我一眼。 星星大饭店就在三中对过,主要服务对象是学校领导和三中里有钱的学生,在当地也算豪华大饭店了,在学生们眼里仅次于肯德基。 小黄毛当时为了博取李静的好感,也算是下了本了,后来我估摸着,这一顿应该花了他一星期的伙食费。 点菜期间发生过一个趣事,我说给你们听下,真的,我发誓,和后来小沈阳的小品不差钱挺像。 开始点菜的时候。 小黄毛说来一盘蒜蓉扇贝,服务员说对不起,扇贝今天卖完了。 小黄毛皱着眉头又说那来一盘白斩鸡,服务员说对不起,今天菜市场没开门,没买到鸡。 小黄毛一拍菜单:“那你们星星大饭店有什么!” 服务员笑着说,有地道的家常菜。 所以我们就点了地道的家常菜,一共点了五个菜,一个酸辣土豆丝,一个麻婆豆腐,一个宫爆鸡丁,还有烧茄子和韭菜炒鸡蛋,最后还要了三瓶健力宝汽水。 一共四个人,很明显,小黄毛没给我要健力宝。 “来,祝小静生日快乐,”菜一上来,小黄毛就要和李静碰杯。 “云峰你喝我的吧,”李静把她那一瓶递给了我。 “不用,我喝的话自己买就行,”我又推给了李静。 看我们两小声说话,小黄毛阴阳怪气道:“喂喂,小子,你看你身上穿的都是啥破烂,发型也土不拉几的,你以前喝过健力宝吗?啊,哈哈。” 眼神一冷,我刚要起身发作。 这时,饭店门口传来一句熟悉的说话声。。 “云峰?你怎么跑这来了?我看你刚才脸色不对,怎么了?” 看到走过来的几个人,我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没啥事玉姐,我和朋友们一块吃个饭。” 第23章 结拜 姚玉门身旁跟着三个目光沉稳的男人,这三人都穿着西服带着墨镜,他们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也不说话,就那么在那站着。 “云峰,你来这......这是你同学?”姚玉门眼含深意的看着我。 我拼命的对这女人挤眼。 她莞尔一笑道:“既然今天在这碰到了,云峰,和我们一块吃个饭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谈谈。” 说完话,她掏出随身的翻盖小灵通打了个电话:“嗯,是我哥,我们大概晚半个点过去。” 小灵通一出,饭店里有很多人都往这看,包括小黄毛。 那时候买的起这东西的,人都认为是有钱人,何况姚玉门身边还跟着三个像混道上的西服男,顿时,小黄毛看着我咽了口唾沫,不敢再跟我逼逼了。 “你朋友叫你,去吧云峰,我们晚点再见就好了,”李静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很大度让我过去。 星星大饭店,二楼豪华包间内。 陆陆续续上了很多菜,有鱼有虾的都是硬菜。 姚玉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抿了一口看着我,“云峰,你们团队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筷子停在半空中,我警惕的看了看旁边的三个西服男。 “没事的,自己人,”姚玉门放下了酒杯。 “玉姐,大哥已经去干活了,把头的意思是尽快抽身,离开这里。”我一脸认真。 姚玉门转着酒杯,“嗯,这样最好,王把头还是知道轻重的。记住,你们离开顺德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我不解,便问她为什么。 吃了一口菜,她放下筷子道:“咱们这一行,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江湖,谋士死士武士,阴谋阳谋鬼谋,你少年入行,只要忠心耿耿的跟着王显生干,前途似锦。” “另外,你相信这世上有山魈鬼神吗?”她忽然转变了话题。 我摇摇头,“不信,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何来鬼,何来神。” 我少年模样却说着老气横秋的话,惹的姚玉门莞尔一笑。 她随身拿出那张八卦罗盘,单手托举放在我眼前。 不知为何,罗盘上的三个指针忽然同时齐刷刷的指向我身后。 看我发愣,姚玉门吓唬我道:“云峰啊,你身后....正站着一个饿死的没牙老太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她这么一说,我忽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一名西装男摘下墨镜,她摇摇头,“行了玉门,这小子面相也不是普通人,你就不要在捉弄他了。” 姚玉门收回罗盘。 “给你,这东西,就当做是个护身符吧,”她送给我一串项链。 这项链是用红绳串起来的,末端坠着很小的一个嘎乌盒,盒子里塞着一团黄红色的小纸团。 “谢谢玉姐,”我套脖子上试了试,大小还挺合适的,用衣服盖住,从外面只能看到一截红绳。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天,姚玉门给我说了几个王把头以前的故事,直听的我心生崇拜,心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这么厉害,在道上受人尊敬。 酒足饭饱,我告别了姚玉门,还打包了一份饭菜,这时楼下李静那桌也散了,我想应该是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时不时拽出来护身符看一看,真是越看越喜欢。 “三哥,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吃的,”我提着饭菜直接推开了旅馆房门。 “三哥?三哥?” 我眼前,旅馆地面上一地揉成纸团的白纸,孙老三躺在水泥地上,他身边也到处都是纸。 我随手拆开一个纸团看了眼,只见白纸上用铅笔圆规画了很多角度,还反反复复的画了一根绳子。 “三哥,这是什么?”我看着这一地狼藉便问他。 孙老三脸色苍白,他看着天花板忽然笑了出来。 “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 他忽然坐起来,一把抓住我肩膀,神情激动的道:“云峰,我找到打开自来石的办法了!” 脸色惨白,眼珠子通红,不等我说话,他就急不可耐解释道:“拐子针!用加粗的拐子针就能拉开!” 我摇摇头,“不行三哥,就算拐子针加粗,那还是一种工具,工具都是要人用的,咱们人不够。” 我并不是瞎说的,想打开飞蛾山下那座大墓的地宫大门,大概可以尝试三种方式。 一,找四五十个人一起拉,二,用上百斤的炸药直接炸,炸药不一定能炸开,而且很有可能把我们活埋,三,报告国家考古队,让公家出面解决。 目前的情况下,这三种,我们哪一种都办不到,而且把头退意已决,我就觉得孙老三鼓捣这些东西没用。 “不不,”孙老三捡起地上一张纸,他指着纸兴奋的让我看。 我看的疑惑,白纸上画了个大篮筐,还画了三头小牛犊子。 联想到他刚才画的那根粗绳子,我脑海中响起一声炸雷。 “三哥.....三哥你该不会是想.....” “哈哈,”他大笑两声道:“没错,人在加上三头牛,再把拐子针加粗,绳子加粗,肯定能一下拽偏自来石!” 被他这天马行空的想法惊的不行,我又问,“三头小牛犊子?能拉的动?” “我们喂啊!” “云峰你想想,下去的那个洞口就那么大,大点的东西都下不去,我们可以用篮子放下去小牛犊,让牛在下面吃饲料长大!”孙老三说完这话眼神放光。 我用手摸了摸他额头,“三哥你没事吧?没发烧吧?” 他一把拽住我手,“干不干云峰,跟我和老大一块干!” 看他一脸认真,我苦着脸道:“那把头呢,把头退意已决啊三哥。” “不用管把头,就我们三个。” “这.....瞒着把头?这不好吧?” 他站起来,抓着我肩膀,“云峰,老大这几天没回来,你是不是以为他还在外面?” “其实,他早就回来了,就在顺德....” 老大说我很像他们小时候的一个弟弟,尤其是端着碗吃饭的时候最像,那个人是他们亲弟弟,叫孙四福,在14岁的时候因为在火车道上玩被火车撞死了。 这晚一点多,老三带着我,瞒着把头到了一处秘密地点。 一进屋我就看到了几天不见的老大,让我意外的是还有那个女人,一颗痣红姐。 焚香三柱,在一颗痣的见证下,老大老三和我一起跪在地上。 孙老三对着香炉双手合十道:“祖师爷保佑,今天我们兄弟三个焚香磕头有难同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孙家讲究入土为安,二哥就算成了一堆白骨,老孙家也会让他落叶归根。” “我,孙连天。” “我,孙连星。” “我,项云峰。” 三人同声开口道:“今时今日在此结伴,但愿找到二哥,平安归来。” 说完话,我们又对着祖师爷牌位磕了头。 这可真是,想人不敢想之想,干人不敢干之事,因为二哥的事,老大老三认我当了干弟弟。 一颗痣红姐看着我们三人,眼中露出一丝异彩。 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第24章 计划 如今回想起当年这一幕,我老脸都有点红,也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流行烧香磕头拜把子了。 可那时候我真激动的不行,这就是一个男人心境的变化。 三个男的,天不怕地不怕,我们天马行空的就开始策划自己的计划。 什么姚玉门的叮嘱,什么王把头的忌惮,全被我们抛到了脑后。 那时我们三人的想法,就是干票大的。非得干开那个石门,看看里面到底有个啥。 后来那堆青铜器孙老大卖出去一半,剩下一半,包括那个有芥候带子四字铭文的青铜豆,都让王把头收起来了,分钱那天,我们一伙人聚在一起,当然,王把头不知道我们三的秘密计划。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钱,都是用大塑料袋包的,一万块钱一叠,码的非常整齐。那时候还用的是第四套人民币,就是那种四个人头蓝色的一百,一捆一万,用白纸扎着。 “老三,这是你的。” “老大,这是你的。” “小红,这是你和你手下小兄弟们的,这趟辛苦了。” 一颗痣摸了摸塑料袋,笑道:“谢谢把头了呢。” 王把头点点头,他看着我推过来一个塑料袋,“云峰,你刚入行,也出了不少力,这是你的,别嫌少。” 看着撑的厚厚的塑料袋,我干咽了口唾沫,“把.....把头,这是多少.....” “十三万。”他话语很平静。 这下我手更抖了。 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也没想着能见过。 “把头,我还借了你五万呢。”我准备拆开袋子拿钱。 “哎,不用,”他摆手阻止道:“入行的第一单,怎么能给别人?不吉利啊,你先留着吧,那五万块以后再说。” 点点头没说话,我就收下了。 这算是我人生中第一桶金,就单单这一票的钱,能顶的上大姑夫农家乐三四年的收入!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我项云峰,发达了! 至于二哥那份钱,王把头说暂时替他保管一年,若到时候人还没回来,就交给孙老大。 我有些好奇谁买了我们的东西,所以后来问过老大,老大说买家很神秘,是一个跑港仔。 跑港仔是当年的一种叫法,跑港仔只是替人出面跑腿办事的,他们身后之人才是买家,这类人和我们不对接,中间由跑港仔一手代办。 这是因为,当年香港那边的法律和内地这边不一样,在那边,青铜器可以直接上大拍,是合法的,所以佳士得和苏富比的总部当年都设在香港。当年那块地方,是国内盗墓行里最大的倾销地,没有之一。 国内最早倒腾古董暴富的那一批人,都在香港混的很熟,包括你们经常在电视里见到的那几位,其中很多人我都认识,不是我故意贬低那些人,是因为干这个发家立业的,根本就没有底子干净的。 分了钱,王把头下一步就要离开顺德,他问我们准备去哪。 我们几个心怀鬼胎,自然不会说实话。 孙老大开口道:“把头,我和老三云峰都商量好了,我们准备去东莞玩玩,玩个五月半年的,到时下一趟活再听把头安排吧。” “哦?你们三个一块去东莞?”把头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们三人一眼。 “嗯,是啊,我们三,你看把头,云峰都这么大了,还毛事不懂,我们带他去长长见识。” 虽然老大说这话是骗把头的,但他这话本身没说错,小姐这行业,那时候正处在爆炸发展的阶段, 1999年,北京长青泰餐餐饮集团成立,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集团女老板的大本营在东莞,北京长青就是后来的天上人间。 当时全国最高的服务标准,一个在东莞,一个在北京,所以孙老大才故意说去东莞玩。 把头信了,他第二天就先回了北京,临走之前把头让我们好好玩,再有活了,等他通知就好。 至于我们几个,当然是还留在顺德搞我们的计划,我们换了个住的地方,哪也没去。 飞蛾山上,靠近墓葬那块有二十多亩水田,老大装做外来投资商的模样,花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全部买下来了,有钱就是好办事。 买了那附近的水田,我们请人在附近挡了一层篱笆墙,而我们落脚的地方也在飞蛾山下,以前有几间平房,现在早拆了,变成了顺峰公园的绿化地。 那天晚上,一颗痣买来三头小牛犊,这种牛是一颗痣特意找来的,叫夏洛莱牛,这种牛生长最快,长到差不多了力气也大的很。 我们计算过,吃好的饲料,一头夏洛莱小牛犊最快五个月就能长成年,帮我们拉封门石的话,大概四个月就差不多。 一颗痣找来了防寒帐篷和一些生活用品,当天晚上我们就把小牛犊子用绳子送了下去,虽说是小牛,可这玩意也有上百斤,关键是它不配合,老是乱蹬腿乱顶人,我们费了不少劲,搞完了浑身都是汗。 下来那个口就那么大,要这牛再大上一点都不行,刚刚好。 在盗墓行里,不说后无来者,但也是前无古人,在大墓下养活牛,这办法太操蛋,都不知道三哥他当时的脑回路是怎么走的。 在下面支起帐篷,地上打个钉子,把牛栓在上面。 那几个月,这三头小牛就是我们祖宗,就差求着它们吃饲料,一天能喂八顿绝不喂五顿,让它们吃的饱饱的,地宫外面又潮又湿,孙老三每晚都会从帐篷里钻出来看看,看看小牛们有没有事。 我只是有时会下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晚上的时候,偷偷用绳子送下去水,食物,还有牛饲料。等送下去了,再用草皮把盗洞口掩盖住。 白天的时候,我一般在平房里睡觉,我有个小望远镜,抽空就会拿着望远镜乱看,看看我们的篱笆墙有没有倒,有时一颗痣得空来替我,我就会出去转转,去找李静。 过了两个月,李静升高三了,。 买了三斤鸡蛋糕,那天我照常提着鸡蛋糕去找她玩,结果刚到她家,我发现李静正抱着腿坐在床上,脸色很不好看。 “小静....你怎么了?我给你带鸡蛋糕了。” 李静俏脸煞白,她紧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我看。 她突然朝我扔过来一个枕头。 “项云峰!你为什要骗我!” “王强都告诉我了!你根本就不是一中的学生!你甚至都不是我们顺德人!” “你这个骗子!骗子!”她双眼通红的朝我喊。 我后退两步,手一哆嗦,鸡蛋糕掉在地上。 滚了一地。 第25章 开门 走出李静家,我有些失魂落魄。 终究还是没对她说出口,没敢说出口。 我不是什么一中高材生,我就是个盗墓贼,是犯罪分子,没有同龄人敢和我做朋友。 那时候李静看我离开的眼神,忘不掉。 “怎么了小子,丢魂了啊你?”回到山下的平房里,一颗痣正吃着苹果。 我苦涩一笑道:“没事,风太大,迷眼了。” 一颗痣单手托着苹果,她狐疑的打量了我一眼,噗嗤一声笑道:“毛都还没长齐呢,还知道什么叫失恋?赶紧忘了吧。”她笑的前仰后合。 我心里有气,便瞪了她一眼,“吃你的苹果吧,不知道情况就别乱说!” 我生气不是因为她骂我小毛孩,而是她让我忘了李静,一个好端端的人,能说忘就忘了吗。 不过当年qq空间里确实流行过一阵非主流照片,忧郁的眼神,凌乱的发型,照片加点小特效,在配上几个字,忘了爱。 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风平浪静,我没敢再去找李静,坑下老大老三喂的小牛犊一天天长大,我们给小牛喂的最好的饲料,它们长的非常快。 加粗的拐子针早就搞来了,这东西是老大找洛阳一位高手做的,大小,要求,完全符合我们的预期。 在下面的时候除了喂牛,三哥抽空就会拿上锤子凿子,在石门上敲敲打打,用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在石门上敲出来一个牛鼻凹槽。 那天晚上,我们聚在坑下,一切准备就绪,每个人都面色沉重,因为今晚就是真干了,用这种天方夜谭的方式拉开自来石,能不能成功,全看今晚。 孙老大拍了拍小黄牛,不,如今已经不能叫小牛了,现在这三头牛只比我矮一点,已经很大只了。 可能是喂熟了,这头牛还伸出头来蹭了蹭孙老三。 “靠你了伙计,”他摸了把牛头。 一颗痣搞来的是当时市面上质量最高的登山绳,尝试了好几次,孙老大终于把拐子针通过门缝卡住了后面的自来石。 在牛鼻环上固定好拐子针,再绑上登山绳。 顺过来绳子先套在三头牛的脖子上,然后我们都捡起了剩下的绳子。 养牛百日,用牛一时。 孙老大把绳子背后,怒声咆哮:“拉!” 绳子瞬间绷直! “拉!” “拉!” 三头牛哞哞叫着往后拱,我和一颗痣一样,都使出吃奶的劲,脸憋的通红。 顿时,石门上落下来不少灰尘。 “坚持住!再加一把劲!” “给我.....他妈的......” “开!” 伴随着最后这声怒吼,身后的大石门传来一阵巨大的动静声。 反顶着地宫门的自来石,让我们拉倒了。 几人同时瘫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孙老三在这暗无天日的大墓里住了几个月,他现在激动的都控制不住自己。 “成功了,成功了!”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几个月的坚持,伴随着自来石拉偏倒塌,烟消云散。 没有了自来石,要想推开这座石门就很简单。 缓过来后,几人一起把手放在石门上,一用力,石门就被推开一条缝。 石门摩擦的声音,就像三千年前的编钟被敲响了,十分低沉。 推到能钻进去一个人了,我们停了手。 从这往里看,里面一片漆黑,我最先闻到一股香味,和第一次下墓时闻到的那种香味一样,不过这次的香味明显更重,扑鼻而来。 老大说过这种香味不是什么好现象。 晾了一会儿,确保里面空气流通后,孙老大带头,我们都钻了进去。 里面很黑,不过老大早有准备,我们点亮了之前准备好的火把。 火把举高。 “这.....大哥,这是什么?”我被眼前一幕惊的说不出话。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木头,准确的来说是很多打造好的木头,每根大概一米左右,数量巨大,何止千百根。 这些木头互相有规律的插在一起,高十多米,宽度更是二十米开外,一层套着一层,就像一只刺猬....... 每根木头的表面都有刷一种黑色的东西,看着像是某种防腐油漆。 那种楠香味就是从木头里传来的。 孙老三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木头山:“黄.....黄肠题凑.....” 没错,这互相插在一起,摞的像刺猬一样的木头山,就是姚玉门之前提过一句的黄肠题凑。 汉代的那种黄肠题凑,和我眼前的这玩意根本没法比,就好比拿拖拉机和法拉利来比,从气势上就输了,不在一个档次。 我们谁都没见过西周的黄肠题凑,若按照后来汉代的规格来看,这些木头的最中心地带,有可能就是墓主人的棺椁,换句话说,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先前在上面消失的主墓室...... 这些木头互相插在一起,像面对的是个大刺猬,我皱眉问道:“三哥,这木头山挡在路中间,我们怎么进去?” 孙老三毕竟经验丰富,他想了想后说道:“云峰你先别着急,这东西肯定是工匠们人为做的,他们做完活要从里面脱身,肯定会有一条不易被人发现的路。” 说完话,孙老大举着火把,开始仔细寻找可以钻进去人的空间,我们也走近了点帮忙一块找。 刚才有些距离没注意到,走的近了,我忽然看到,黄肠提凑的一些木头上长了很多黑蘑菇,和家里吃的那种不一样,这些蘑菇形状怪异,蘑菇冠长的很像老人脸,都是皱纹,粗看下还有鼻子有眼。 一颗痣也发现了这种长在木头上的蘑菇菌类,她准备伸手摘一个看看。 “别碰!别动那东西!”老大出声呵斥。 “不能摸,如果我没猜错,这种菌类应该是葬经上特意提到过的一种东西。” “这叫黄柏老脸,是一种很罕见的穴居性菌类药材。” “黄柏老脸?药材?”我听都没听过这东西。 一颗痣后退两步道:“老三,你不说药材吗?药材怎么不能动了?虽然长的是奇怪了点。” “不,不是那样的,”孙老三沉声道:“极少有人见过这东西,我估计姚玉门也没见过,葬经上说这种植物长在极阴之地,在民间传说中,是苗医用来招魂用的。” 第26章 招魂 七十年代的时候,吉林大学有出版过一本书,书名叫《世界菌类科普》,这书因为销量不好所以只印了头版,在这本书的第142页,上面以拓片的形式记载了一种奇怪的菌类,那东西就是黄柏老脸,在广西十万大山那边,民间传闻是招魂用的。 招魂这种民间禁忌类的东西,仁者见仁吧,我虽然不是专业道士法师,但我亲眼见到过一些事,这些以后有机会再跟你们讲。 ..... 话说回来,孙老大一开口就说了招魂这两个字,再加上现在正在坟墓里,任谁听了心里都发毛,一颗痣自然也一样。 一颗痣后退两步,瞪了孙老大一眼:“老大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不看看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话罢,几人都离这些木头上的菌类远远的。 当时我心里就有点奇怪,这墓葬里开始时散发的是楠木香味,可被西周匠人们做成黄肠题凑的木头山,明显是柏木,柏木之所以千年不烂,一是因为本身这种木头就有一定的防腐性,二是上面刷的那种防腐层,有了这两个原因,木头千年不烂,这倒是能解释通。 可......楠木香味是从哪飘来的? 可能墓主棺椁是楠木做的?我有些摸不准了。 “大家分开找,找那种木头之间间隙大能钻进去人的地方,那或许就是以前匠人们给自己留的路。”孙老大举着火把看着我们说。 几人暂时分开,每人之间大概也就离了六七米远,都能看的到对方。 我举着火把在木头山的西南角找。 “咦?”我使劲揉了揉眼。 我以为是我眼花了,因为刚才我好像在木头缝隙间看到一个蜷缩着的黑影。 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 除了木头,什么都没有。 毕竟年纪还小,胆子也不大,于是我心里就有些发怵,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三哥,大哥,”我叫了两声。 火把只照亮了我身前的一小片地方,四周很黑。 我叫了两声,但没人回我。 吞了口唾沫,我举着火把慢慢回头。 没人了。 一颗痣,孙老大,孙老三。 都凭空消失了! 此时不知道从哪吹过来一阵凉风,我瞳孔越张越大。 我嘴唇哆嗦着大喊:“三哥!大哥!红姐!” 还是没人回话,在这个密闭空间里,甚至连回音都没有。 四周黑乎乎的。 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 是不是遭遇鬼打墙了。 以前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们常讲,说鬼打墙是鬼魂为了玩弄人,要是在里面乱走乱跑,会摔死淹死,一辈子都在原地转圈。 我害怕了,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云峰,你在那干啥?”忽然间,背后有人对我说话。 这熟悉的声音.....我不会忘。 是二哥。 “二哥!”我举着火把猛的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暗。 脸色惨白的后退两步,我伸手掏出来姚玉门给的护身符,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小嘎乌盒的护身符有我的体温残留,我攥在手心里感觉有些温热。 “云峰!我在这,快来找我,”又传来了孙老二的声音。 蜷缩在地上,堵着耳朵,我靠着木头山,不敢大声出气。 我恐惧的看向四周,想找到其他人的身影。 背靠着木头山,这时。 不知道谁在背后拽了下我衣服。 “啊!”我吓的炸毛了,连滚带爬的起来就跑。 “啪。”我乱跑乱冲,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团肉上。 黑暗中,孙老三的脸慢慢显现出来。 “云峰你疯了,乱跑什么!疼死我了,”他倒吸着气,轻手揉着自己胸脯处。 火把浮现。 一颗痣和孙老大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看到这几人,我差点没哭出来,我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你们刚才都去哪了,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们。” 孙老大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好好的,云峰你别吓人啊,我们刚才也一直在找入口啊。” 我深吸一口气道:“大哥....刚....刚才我好像看见二哥了.....” “什么!” “不可能!”孙老三顿时惊呼出声,“云峰你在哪看到的!这除了我们根本就没别人,你是不是眼花了!” “不,他没眼花.....”一颗痣脸色有点白,她看着孙老三点点头,“我.....我好像也看到老二了。” 一个人可能是看花眼了,现在我和一颗痣都这么说,孙老大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是不是闹鬼了大哥。”我鼓起勇气问了句。 一颗痣听我说闹鬼,脸色又白了两分。 孙老大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他把目光锁定在了那些黄柏老脸菌类上。 他摇摇头,沉声道:“别怕,不是什么闹鬼,”他指着木头上长着的那些黄柏老脸:“就算闹鬼,也是这东西闹的。”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颗痣。 “小红,云峰,你们还没发现吗,刚才是你们两个最先发现黄柏老脸的,也是你们离的最近,靠的最近。” 一颗痣脑子比我转的快,她看了那些东西一眼,不可思议道:“老大,你是说......刚才我和云峰看到的是幻觉?不是真实的老二,罪魁祸首是这些黑蘑菇?” “没错,我猜应该是这样的,”孙老大点点头。 “毕竟传言说这东西招魂用的,有点迷幻药作用应该也正常。” 我当时嘴上没把门,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了一句:“那,大哥你说,会不会真的是招过来了二哥的鬼魂啊。” “你小子乱说什么!”孙老三扇了我后脑勺一巴掌,“别乱说话!二哥死没死还不知道呢!” 知道可能是自己说错话了,我忙道歉说对不起。 没跟我计较,孙老大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们跟我来这边,我发现了点东西。” 他把我们领到了木头山的左边西北角。 不用他说我都注意到了。 虽然外面一层的木头一样,但从这个角度往里看,黄肠题凑里面,明显空间大了一点。 比起别处的紧凑,这里应该勉强能钻进去一个人。 从这,能钻到木头山里面,能进到黄肠题凑里面。 用锋利的匕首一点点撬开最外面几根柏木。 孙老大转身看着我们。 “都跟在我后面,发现有什么情况了及时出声。” “我先钻进去看看。 第27章 殉人 孙老大带头,一行人蜷缩着往里钻。 因为不方便,我们往里钻的时候都没带火把,人手一个手电照明,就有点像野战军训时那种匍匐前进。 黄肠题凑的这些柏木上有不少灰尘和蜘蛛罗网。 钻着钻着,头前带路的孙老大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老大,”一颗痣问。 孙老大扭头用手电照了照,手电光很晃我眼。 就听他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是不是越来越矮了,咱们在走下坡路?” 四周都是木头,加上刚才紧张的都没注意,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我低头看了看,好像还真是。 我们刚爬过来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小斜坡。 这一发现让所有人感到不解。 因为按照常识来说,黄肠题凑都是建在平地上,木头山的最中心地带就是棺椁,可这怎么回事?这是通往下面?下面还有? “都别乱想了,先到头再说,”孙老大留了句话,继续往里爬。 越往里爬越心惊。 刚才还是轻微的坡度,现在坡度越来越大。 虽然孙家兄弟以前干过不少活,但这样反常的设计,他们应该也是第一次见。 我在队伍最末尾,前面就是一颗痣,空间很小,一颗痣穿着牛仔裤,她屁股撅着一拱一拱的,这就搞的我有些分神。 估摸着大概爬了十多分钟,前方空间慢慢又大了。 “小心点,注意看头顶,别撞到木头手上,”孙老大试着起身。 里面很黑,等所有人出来后,孙老大用强光手电朝四周照了照。 他拿着手电的手定格在了半空中,顺着这道亮光看过去,我们所有人瞳孔瞬间睁大。 没有棺椁,只有棺材。 一排又一排,不知道有多少具棺材...... 这些棺材有的烂掉了,有的塌陷成了扁平状,还有一些基本完整。 那种楠香味,现在闻的非常明显,经久不散。 几十口棺材堆着放在一起,地面上还没有什么明显的陪葬品,这完全不符合任何一个朝代的丧葬制式。 三哥皱着眉头:“大哥,这么多集中的棺材,这里难道是个西周的殉葬坑?” 他问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因为除了商代和西周早期,往后就没有这种殉葬制度了,除非是自愿性质的那种,要不然强行让活人陪葬是违反当时法规的。 孙老三脸色阴沉,他一步步向前走到了一具棺材前,这副棺材塌的不算厉害,只是有点扁了。 我咽了口唾沫,举着手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孙老三。 “老大,撬棍给我,”孙老三脸色凝重的伸出了手。 “接着,”二人配合默契,大哥把小撬棍扔了过去。 几乎没有停顿,拿到撬棍后孙老三就准备动手撬开棺材。 “先等等老三。” “你数了没,有几根棺材钉?”大哥皱着眉问。 孙老三移动手电看了看,“有的钉都烂完了,不能确定,有可能是六根。” “六根棺材钉?” “老三你小心点,别靠太近,要是六根棺材钉还好,我就怕是五根。” 一颗痣拍着胸脯也嘀咕了句:“还好,不是五根就好。” 对这个说法,我后来了解过一点。 古代的丧葬风俗一直在演变,但也有几百几千年来变化不大。比如入土为安躺棺材,棺钉封材隔阴阳。 一具棺材盖棺的时候,六根钉七根钉都正常,但要是六根以下,那就不太好了。 五根钉子的,那叫封魂钉,还有打四根钉子的,那叫镇魂钉,在传统文化的说法中,这都是对死人和活人都很不吉利的。 孙老三胆子很大,毕竟当了很多年的土工了,他见过的棺材都不知道有多少,我看他压根就不害怕这些东西。 撬棍塞到棺材缝里,封棺钉已经腐朽,他稍微一用劲就给整开了。 “里面是什么老三?”一颗痣小声问。 “没啥东西,有寸把长金线,还有一堆白巧克力,过来看看吧,”他招了招手,让我们过去看。 我们走过去一看,还真是,棺材里并没有什么陪葬品,除了两截不长的金线外,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死人骨头,他说的白巧克力就是这些零零散散的死人骨头。 金线就那么一点点,肯定不会是金缕玉衣残存下来的。 孙老大看后摇了摇头,“看来这下面条件不错,两千六百多年了,竟然骨头还在,这种坑要搁在北边,能剩下来一两颗牙就算不错了。” “打扰了,您抬抬腿,”说着话,孙老大捡起了一根死人腿骨,他给扔到了棺材头。 “咦?这啥?” 他挪开骨头后用小撬棍扒拉了扒拉,一大团黑色圆球状的东西露了出来。 再一细看,好像是一块沾满了泥的圆石头,这圆球表面还沾染着一些没有腐烂掉的种子。 “这....这好像是香瓜子吧?”一颗痣皱着眉头。 “还真是香瓜子,草的,晦气,我知道这东西是啥玩意了,”孙老三一把扔掉圆石球,他不停的在自己衣服上擦着手。 “这是后窍珠,在以前古代是折磨人的玩意,要这墓主真是芥子候,那他也不是啥好人,操蛋玩意。” 随后孙老大指着棺材里的死人骨头,对我们说了他的猜想。 奴隶殉葬制其实在西周刚刚成立的时候就被废除了,不过,周天子大封诸侯,那时候偏远地区的诸侯王很多,有些冥顽不灵的诸侯国地区,仍延续着商代时活人殉葬这个陋习。 那时候不像现在,妇女社会地位不高,在殉人中,女人占了非常大的比例,眼前棺材里的这堆白骨应该也是个女的。 三哥他是这么还原猜想的。 三千年的西周时期,那一天是夏天,天很热,家里雇佣的女织布工们都暂时休工,大家坐在一块家长里短的聊天。 忽然,主人家发善心,在这炎炎夏日拉来了一车香瓜让大家吃,诓骗这些女工们来吃瓜解暑。 不料,这些香瓜里都被下了蒙汗药,所有人吃了香瓜后都晕倒了。 这时候,主人家拿来石球,直接从女工们的后窍塞了进去,可能会有些人疼醒了,但没用,还是被直接钉上棺材盖,在棺材里面活活疼死了。 这种让人活活疼死,惨绝人寰的殉葬方式,其实是来源于古越国一地的习俗。 不光后窍塞珠,紧接着还得用金线缝嘴,这样做的寓意是不进不出,安心侍主。 那点残存下来数量不多的金线,就是用来缝住女殉人嘴巴的。 干完这一切,还有相当一部分女人是活着的,不过因为嘴巴被金线缝住了,她们在棺材里也喊不出来,嘴都张不开。 几天以后,就这么暗无天日的死去。 悲惨至极。 第28章 二门 和两千年前的死人面对面,我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的。 但孙家兄弟不一样,我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从他们的表情上可以窥得一二。 孙老三看着棺材里的白骨,叹气一声道:“尘归尘,土归土,路过贵地无意冒犯,多有打扰了,希望诸位能早日投胎。”他对着周围棺材拱了拱手。 “小心点,别碰到这些棺材,我们往前再走走看,也真怪事了,怎么偏偏看不到那个芥候棺椁,难道这主墓棺椁上天了不成,”孙老三说着话继续头前带路。 少年心性年纪还小,孙家兄弟见惯了死人,他们管那些骨头叫白巧克力,可我不一样,我还是心里发怵,毕竟周围到处都是死人骨烂棺材。 低着头不敢左右张望,我大气也不敢出。 才刚走没几分钟,我们见到了有一块小石碑立在地上,石碑上隐约还有文字。 他蹲下来用手电照明,伸出右手擦了擦上面厚厚的一层浮灰。 “写的什么老三?”一颗痣问。 孙老三摇摇头,“还是六叠篆,根本看不懂,不过我猜测,六叠篆记载的应该和这些女殉人有关。”他扭头看了身后那些棺材一眼。 就这时,一颗痣忽然啊的尖叫了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孙老大忙把手电照过去,“一惊一乍的,小红你干嘛!” 一颗痣两步跑到我们这,她脸色惨白。 “有.....刚才有人摸了下我屁股!” “是人手!不是骨头!我能感觉到!”说完话她脸色又白了几分。 孙老大把一颗痣护在身后,他皱着眉头顺着一颗痣说的方向,用手电照了过去。 “手.....手.....大哥人手!”我眼尖,是最先看到的。 一颗痣刚刚站的地方,她身后有一口棺材,棺材开了一条缝,有条还没烂完的死人胳膊耷拉在棺材边,软绵绵的。 这条胳膊已经高度腐烂,还有不少花白颜色的蛆虫钻进钻出。 孙老三捂着鼻子凑过去看,这一看,他脸色也很难看了。 棺材里的尸体,从轮廓和衣服来看应该是具男尸,衣服风格明显是现在的,随后,孙老三单手捂着鼻子,在这具尸体的腰胯部位捏出来一个带扣小铜牌。 定睛一看,这小铜盘正面面刻了三个字。 “支锅陈。” 孙老三仔细翻看了铜牌,他转身看了孙老大一眼。 孙老大脸色阴沉的点点头,“是南边的.......” 从他两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我了解到了一点信息。 盗墓派系的南北两派中,北派有眼把头,卖米郎,土工,后勤办和散土等活计。相比之下,南方那伙土夫子的切口则不同,他们那边负责找墓的人叫支锅,清代以前叫元良,这活的性质和我们北派的眼把头性质一样。 往下面有打金尖和力工,他们也有专人负责后勤补给,这点倒和北方派差不多。 孙家兄弟还跟我说了一套以前旧社会时期,南派盗墓行里传下来的黑话切口。 “今儿问元良(支锅),一江水看两江景,山上砍柴山下烧火,无事可登三宝殿,敢问阁下拆得几道丘门,收成几何?” 于是就有人回答。 “两江景属一江水,本是一家人,翻山越岭鹧鸪哨,观土捉龙十一道,多次登宝殿,未曾空手回。” 听了大哥说的这段话,再加上我的分析,我认为这是当时两个盗墓行里的同行在互相打探虚实,在试看对方实力如何。 通过小铜盘确定了这具尸体的身份后,孙老大摸着下巴猜想道:“老三,依我看,这会不会是以下犯上黑吃黑?虽然我们不认识这个可能姓陈的支锅,可是单看支锅这两字,本身在他们团伙里地位就不会低......” “嗯......说不好.....南边那伙人比我们早下来,只是不知道他们从哪下来的,现在还折了这么多人。大哥,我们可得小心为上。” “那是自然的,”孙老大点头附和。 这处地宫整体是长方体的,前方还有很大空间,不知道通到哪里去,我们一伙人穿过殉葬区又往前走。 走了不到两分钟,前方又有座石门挡住了我们去路,和之前石门不一样的是,眼前石门要小上一号,石门两旁一左一右,还立着两尊造型怪异的青石石雕。 我想想,要大概怎样形容这两座石雕.... 三角狗头,青面獠牙,麒麟身,人耳,麒麟身两侧有着一对翅膀,后脚紧踩地面,左前爪微微抬起,眼珠外凸,石雕高度大概两米三左右,整体给人的感觉十分凶悍,仿佛在警告闯入地宫之人。 “好凶的镇墓兽......”三哥举着手电四下环照。 镇墓兽千奇百怪,多是墓主生前凭空想象出来的,和飞天一样,都是丧葬文化传承的一部分,这种千奇百怪的臆造象又邪又丑,过去老古董行里最不待见两样东西,镇墓兽和陶魂蛹。 不说国一级的青铜重器,单这两尊青石镇墓兽盗出去流进博物馆,我估计博物馆都不敢往展厅里摆,因为可能吓哭小孩儿。 “三哥,快看这两尊石雕的眼睛!”此刻我突然注意到一处细节,这两尊青石镇墓兽眼睛都有点一大一小,虽然差的不多,但肉眼也能分辨出来,大小不对称。 孙老三脸色凝重。 “斗鸡眼的镇墓兽,大邪,这玩意很不吉利,都别盯着看了,赶快走。” “走?我们往哪走老三?这不是有道破门挡住了吗?”一颗痣皱眉说。 “这么大的地宫,才二重门而已,不奇怪,这个我有把握能打开,最多一天时间就行,”孙老三倒没那么大动静。 “一天而已?”一颗痣大声道:“老三!你是不是在下面住了几个月住习惯了!” “唉,小红,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又不是孙猴子,也不会穿墙术,老三话说的没错,传闻以前的前辈们能拆到第十一道丘门,咱们不算什么的。” 一颗痣给了孙家兄弟个白眼,她不再说话了。 透过小缝看。 挡路的这道石门也有封门石,但个头和重量都远远比不上之前那道。照孙家兄弟的理解来看,外面那道门是大门,眼前这道门就是卧室门。 推开卧室门,才有可能见到正主。 第29章 壁画 尖头锤上工,孙家兄弟你接我赶手上不停,青石质地不算坚硬,说的一天时间,在几人通力赶工下总共就用了几个小时。 牛鼻凹槽打出来,还照着之前的办法,上拐子针套绳子。 “我喊到一就使劲,这玩意小了很多,应该能一次搞成。”孙老三率先拉起绳子,我们三也紧跟着捡起绳子。 深吸一口气,他声音压的很低。 “三.....二。” “一!” 绳子瞬间被拉直,我们用力的方向是左边。 “轰隆一声,”里面自来石倒地的声响很大。 孙老三预估的没错,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我们找对了办法,一次成功。 依照小心为上的原则,孙老三先在门缝里点了一根白蜡烛,这是测试里面空间的氧气含量。 蜡烛立在地上,火苗燃烧的忽明忽暗,没感觉到有风,蜡烛的火苗却往一边倒。 “没问题吧三哥。”我小声的问了句。 他摆了摆手,示意要多观察两分钟。 几分钟过后,蜡烛烧的还和先前一样,没有忽然变小,这说明里面氧气的含量还算稳定。 “注意脚下,”交待了一句,我们合力推开了二道石门。 二道门里面的温度很低,人一进来瞬间就能感觉到,虽然都穿的很厚,但还是感觉到冷,人呼出来的白气都十分明显。 “呼......好冷啊老三,这里外的温度得差十几度吧,”一颗痣不停的搓手。 孙老三也感到奇怪,就听他说道:“飞蛾山这边气温还算恒定,没想到这里如此奇怪,搞不懂了。” “想不通就别想了老三,我们又没人是地质学家,先探探路再说,”孙老大说了自己的看法。 “大哥三哥,你们快往上看,”胡乱打着手电,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东西。 石墙的西南角,还残留着很多色彩鲜亮的壁画。 “壁画......这.....这好像不是西周风格的壁画。”孙老三抬头用手电照亮了壁画,他表情不可思议。 “不是西周?什么意思?”我又看了一遍。 石墙上,这些壁画整体颜色以黑红色为主,数量很多,不算没看到的地方,手电照亮的地方几乎都有。 壁画的主体图很杂,也很奇怪。 有古代打扮带着帽子的男人,有袒胸露乳的女人,还有被头朝下绑在木头上的孩童,这幅图案中心地带放着一口纯白棺材,周围很多衣衫褴褛的人都跪在地上,看那样子,像是对着这口白棺材在膜拜。整个壁画风格,有点那种邪教崇拜的意思。 孙老三之所以看了一眼就说壁画可能不是西周的,是因为壁画本身的矿物质颜料,因为按照常识来看,西周早期的时候还没有出现这种矿物红,这种矿物红流行在后来的战国楚地。 西周时期的墓,不是西周时期的壁画......这点,怎么都说不通。还有,壁画上的那口白棺材是谁的? 目前为止,一件像样的陪葬品都还没见到,姚玉门一口断定这是比马王堆规格还高的国家级大地宫,她还推测里面有动不得的镇国级文物。 可......东西在哪? “老三快来!”一颗痣忽然喊了一声。 几人忙跑过去看。 只见在石墙的西北墙角处,又出现了一副风格诡异的壁画...... 等看清了壁画上的内容,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的脸色,唰一下变的惨白! 我看到的是。 颜料有些脱落的壁画中有三男一女,壁画惟妙惟肖,两名男人年龄四十多岁,女人三十多岁,还有最后一个男人年龄明显偏小了很多。 壁画中,这几个现代人都举着手电,围在一块,正照着一具白色棺材! 我惊恐的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后面空空的,并没有什么白色棺材.... 这壁画上的四个人,分明画的就是我们这伙人..... “三...三哥,”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啪!”孙老三忽然使劲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我眼花了,”他脸色煞白的扭头看向一颗痣,“小红你看到的是什么?” 一颗痣颤着音说:“我.....我看到了我们四个人,还....还有一个头上长角的怪物。” “头上长角的怪物?”我使劲揉了揉眼,“没啊,哪有什么头上长角的怪物?我分明看到的是一口白色棺材!” 孙老三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看到的是我们四人围着两条互相缠在一起的毒蛇。” 孙老大也摇摇头,“我和你们的也不一样,我看到的是一个蹲在地上埋头哭泣的孩子。” 话罢,几人互相对视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一副古怪的壁画。 四个人同时看,结果看到了四种不同图案..... 我看的是棺材,一颗痣看到的头上长角的怪物,孙老三看到的是两条缠绕在一起的毒蛇,孙老大则看到的是一个埋头哭泣的小孩。 孙老三以前见过很多邪乎事,但眼前一画四景的情况,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当下,我们唯一能得到的合理解释,就是幻觉。我们可能同时出现幻觉了。 “这事不对劲,都坐下来,先别走,”孙老三招呼我们原地坐下。 考虑了几分钟,孙老三从自己背包中摸出来一个圆形小铁盒,铁盒不大,是老白铜材质的,上面也没有什么图案商标。 他拧开铁盒,很小心的往手掌心里倒出来了一点黄色粉末。 这黄色粉末气味刺鼻,有种雄黄的味道,但味道比雄黄还重。 孙老三让我们伸出右手,他给我们几人在手掌心都倒了一点。 抬手靠到自己鼻子尖,孙老三说:“一口气,用鼻子吸进去。” 他率先带头。 “阿嚏!” “妈的,真够劲,”他连续吸了两下鼻子,使劲的摇晃着自己脑袋。 吸这玩意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脑袋突然一凉,这东西提神的劲头非常大,比清凉油花露水之类的强太多了,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吸了这种黄色粉末,几人再定睛一看。 壁画上没有哭泣的小孩了,也没有头上长角的怪物和毒蛇了,现在,我们看到的图案都一致。 壁画上,只有一些打扮另类的古代人,并没有什么动物和棺材。 “妈的,还好我来之前多留了个心眼,找道上人买了点醒魂药。” 孙老三骂骂咧咧的说完后直起身,他扭头看着刚刚走过的地方。 “楠香味,是刚才的楠香味,这也是古代的一种防盗墓手段,是当时的巫术方士们配制的。” “进来的那伙南边人,应该和我们一样出现了幻觉,这才导致了他们黑吃黑自相残杀。” “还好我准备的充分,我们发现的也早。” 孙老三说完抬头看着那些壁画。 “再晚五分钟,我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是借人杀人。” 第30章 惊变 “都清醒点了吧?等这药劲散了我们再走,大概也就半个点,为了保险起见,还要稍等会儿。”说完话,孙老三小心的收回了药粉瓶子。 “三哥,这东西挺厉害,你说是从道上朋友那借来的?什么朋友?”我好奇的问。 孙老三摇了摇头,“这东西啊,是从八大怪瘸子香那借的,还好我准备充足。” 很多人都听过有一个词叫迷魂香,在以前的古代电视剧中,会有不法之人在窗户纸上捅一个眼,然后用空心竹筒把烟雾吹进去。 这并非是空穴来风,只是地宫下的这香味历经千年不散,让人感到十分惊奇。 民国之前混江湖的,偏八门,正八门,阴七门中又囊括了天桥八大怪。 何谓天桥八大怪? 金皮彩挂,评香团柳。 三哥说的瘸子香就是八大怪倒数第二名的那位,其地位排在柳门之上,这柳门就是窑姐,是做皮肉生意的。 原地等待药劲散去需要半个小时,我对他说的八大怪有些好奇,便趁机多了解了一点。 三哥说八大怪现在有的传人还在,有的已经消失了,就像我们盗墓里已经消失的摸金卸岭,搬山发丘一样。 这类人在当年江湖上都有绰号,一炷迷魂瘸子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另外的很多奇人。 风流乞丐花剑柳,粘糖人张小红,苏秦背剑小绺头,梨华大鼓小宋蓉,奉天落子魏国通,津门说书白玉清,北平流星王少元,飞檐走壁燕子李等等。这些无一不是身怀绝技之人。 那时候,同样身为下九流的盗墓人,却是上不得台面的,能叫上名号的人也寥寥无几。 我暗暗记下了这些人名,心想以后有机会了也见识下这些江湖奇人。 “老三,你说这地宫到底多大,飞蛾山才多大点?”觉得药劲散的差不多了,一颗痣心事重重的问了句。 孙老三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云峰,大哥,药劲应该过去了,咱们继续往前摸吧,这西周地宫,要是不摸个明白,咱们几个月的辛苦就全打水漂了。” 几人收整一翻后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了大概十分钟,我们又发现了一处十分特殊的建筑物。 在地宫的中心地带,出现了一个已经干涸的圆形凹坑,凹坑四周光滑,坑里立着三尊身穿长袍的人形石雕,石雕没有头,只有身子。 看石雕人脖子上整齐的断口,我们猜测应该是当初做的时候就故意没做头,要是人故意破坏的,那雕塑脖子上的断口绝没有这么平整。 地宫里的这凹坑有点像蓄水池,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是以前有人故意挖出来的。 “咦,这边上怎么这么多窟窿眼,干啥用的这是?”一颗痣忽然在池子边发现了点东西。 我也看到了,的确如一颗痣所说,在这个凹形水池边上有排列很多小洞,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三哥胆大,他最先跳了下去。 走到池子中间,他皱眉看着三个没头的石雕。 “怎么了老三,发现什么了,”随后我们几人也跳到了池子里。 “大哥你看,看这地方,”孙老三指向了无头石雕的胸口处。 我也看到了,只见他手指的石人胸口处有些凹陷,凹陷虽然不太明显,但要离的近了也能看清楚。 “老三你先别动! 还是晚了一步。 几乎与此同时,孙老三右手按了下去,大哥说晚了几秒钟, 瞧见石人的胸口塌了下去,我们几人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嘎嘣,嘎嘣......” 我最先听到,池子底下发出了阵阵声响,这声音就像那种大型铁锁链被拉紧的声音。 几乎与此同时,我们脚下站着的地方,突然就开始往下沉! “跑!” 孙老三反应速度非常快,才刚感觉到一点苗头,他三个大踏步就跳出了池子,孙老大也紧跟着跳出了池子。 “咔咔,咔。”铁索声音越来越大。 此时,三个无头石人忽然转过来了身子,变成了正对着我。 “云峰!小红!快跳上来!”三哥焦急的大喊。 整个凹形蓄水池下降的速度很快速,我一愣神的功夫已经下陷了接近两米。此时凭我的弹跳力,现在想要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绳子!老大!快拿绳子!”一颗痣神情焦急,她大声的朝上喊。 突然间,又是嘎嘣一声,像是铁索断掉的声音。 还没等大哥把登山绳放下来,整个蓄水池下降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过来云峰!”一颗痣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来不及了!半蹲身子!抱住石雕!”她率先示范给我看。 巨大的失重感充斥全身,头顶上已经看不见大哥三哥了,我吓的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见我发呆,一颗痣一咬嘴唇,她两步跑过来把我拽了过去。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和一颗痣抱住同一个石头人。我学着一颗痣膝盖微微弯曲。 这时我看到,周围石墙上有些很粗的青铜锁链,数量足有上百根! 我和一颗痣彼此抓着对方的胳膊,现在我们什么也办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蓄水池一块往下陷。 一阵巨大的入水声。 冲击感传来,这股力量太大,我也抱不住石头人了,直接被撞的向后仰躺去。 先是后背感觉很凉,然后是整个身子都感觉到很冷。 是温度很低的地下河水。 水淹人的速度很快,我头还是晕的,根本没反应过来,等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想要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不会游泳,接连呛了好几口水,我用尽身上的力气大喊救命。 我胡乱的蹬腿挥手,乱喊乱叫。 身子开始往下沉。 我直感觉肺里都快要憋炸了,整个人淹在水里不停的吐泡泡。 意识恍惚之际,我脑海里就像在飞快的放幻灯片,很多以前生活中的画面一闪而过。 有奶奶的身影,大姑夫的眼神,把头的教导,李静的笑容。 我拼命的努力想抓住这些,却一个都抓不住。 意识正在一点点消散。 这时。 不知道是不是死前错觉,我忽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 第31章 圆球 昏过去后就没了时间观念,我是被冻醒的。 后背一阵酸麻,胸口处呼吸都会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 “你醒了。” 我躺在地上扭头望去,一颗痣正在整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她身上和我一样,都湿透了。 耳旁能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我忍着胸口处传来的阵痛问:“红....红姐,我们活下来了?” “是啊,我俩命挺大,”她也没心思和我开玩笑。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这一动,扯疼了肋骨部位。 “动作小点,我看过你伤口了,肋骨没断,是扭伤,”一颗痣扶我起身。 这时得空,我便朝四周观望了起来。 我两身前是一条地下河,我和一颗痣身处的位置,勉强算是岸边,空间很小,不到两米。 我背着的背包没了,应该是掉地下河里被冲走了,万幸,一颗痣的还在。她包里有一些充饥饼干和应急工具。 靠在一块石头上,我看着她道:“红姐,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不会水,要不是你救我,我就得被淹死了。” 一颗痣旁若无人,她自顾自的开始脱衣服。 我忙低下头。 她的声音传来:“这里没东西烧,没法生火,先别谢了,快把衣服脱下来拧干水,要不然会失温。” 见我扭扭捏捏,她摇头轻笑:“老娘我什么大枪大炮没见过,还怕你这童子鸡?麻利的赶紧了。” 就这样,五分钟后,我脱的只剩下了三角裤,我双手护着裆部,任凭她怎么说我都不肯脱了,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哎,算了,”一颗痣帮我拧起了衣服,她没再要求我脱三角裤。 这下面是洞穴构造,她包里的对讲机用不上,那时候也没有卫星电话,北斗的第二颗通信卫星是在07年才发射的,这样一来,我们短时间内根本联系不到大哥和三哥。 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背包里的饼干被水泡发了,但现在为了补充体力,我们也只能吃这个,泡开的饼干又凉又散,那真是入口即化,像是在喝汤。 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穿上衣服,一颗痣问我能不能走路,我强咬着牙说能走。二人结伴,开始步履蹒跚的顺着不宽的河岸向前走。 这条地下河的流向是自西向东,我们走的也是这个方向,那个像蓄水池一样的平台现在已经看不见了,那么重,估计是沉到河底了。 期间路上我仔细思考过,说实话,还是想不通。那些粗壮的青铜锁链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知道一件事,西周时期青铜器的铸造都是用的范线模具法,失蜡法那是很靠后了,青铜锁链环环相扣,历经两千年不断,在我的认知中,西周时期根本造不出来这种长度的青铜锁链,因为工艺条件的限制。 走着走着,水流越来越急,我们行走的小河岸也越来越窄,开始我俩还能并排走,到后来,担心脚滑掉水里,我和一颗痣改为了一前一后走,她在前,我在后。 幸亏之前买的是高级的防水手电,这手电此时帮了大忙。 前方有凉风吹来,我感觉到了。 这是好事,我当时认为只要顺着地下河一直往前走,肯定能顺利的找到出口。 “等等!”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红姐?” “云峰你看那是什么东西?”她侧过来身子,用手电照着前方。 手电照明的范围有限,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我只看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圆形黑影,就像是一些圆球挂在洞顶。 “这啥东西?”我也看不清楚。 “小心点,走过去看看,”一颗痣扭头叮嘱了我一句。 随着距离拉进,这次我看清了..... 是某种长条梯形状的青铜器.... 这些青铜器前面,还用细一点的铜锁链悬挂着很多圆泥球,完全看不懂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一颗痣抬头皱眉道:“云峰,这些....像不像编钟?” “编钟?梯形的青铜编钟?”我吃了一惊。 听她这么一说,我越看越像。 古代青铜器种类繁多,大概有34种,编钟只是其中之一,后世人分类有圆编钟,方编钟,帽子编钟,梯形编钟等。 飞蛾山下的地下岩洞上,为何悬挂了这么一组数量庞大的青铜编钟?编钟前面的那些圆泥球是干什么用的? 人们总是对一些未知事物感到好奇。 “打一个下来看看,”一颗痣从边上捡起来了一颗小石头。 她抬手使劲一丢,就像打果子一样,可惜第一下落了空。 紧接着她又尝试第二次,还是没能打到那些圆球。 “我来试试红姐,”我从她手中接过来一颗小石子。 我小时候爱用弹弓打鸟,所以手上还是有些准头的。 第一下就打到了,那颗圆球像荡秋千一样来回晃了晃,但因为力度不够没掉下来。 这一次我用了全身力气。 “噗通,”圆泥球掉到了河里。 “打中了红姐!” 一颗痣白了我一眼。 眼看着掉下来的圆球正向地下河中心飘去,一颗痣迅速脱掉上衣,她转身道:“在这等我,我去捞上来看看。” “噗通,”还没等我说小心,她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河里。 两分钟了,水面平静,我还没看到她的身影,那个掉下来的球也不见了。 “红姐!” “红姐!”我急的站在岸边大喊。 一颗圆球被水推到了我脚下,一颗痣没了身影......我吓坏了,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呼啦!”一个人的上半身从水下冒了出来。 看到这人后我松了一口气,是一颗痣。 游上岸后,她脸上阴晴不定。 “是不是受伤了红姐,怎么了?”看她脸色不好,我担心的问。 她缓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着我道:“水下面有东西....没看清楚,像是个人为建造的大转盘。” “啊?大转盘?啥意思?” “不知道,先别说这个,先看看这东西是个啥,”她指了指我脚下的球状物。 “哦,哦,好的。” 这玩意很硬,足球那么大,我用尖石头砸了好几下才砸开一条小缝。 就像开椰子壳,我把手伸进去,想用力掰开这东西。 第一下没掰开,但是口子被撑大了,我就用手电照了一眼。 里面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我试着伸手去摸。 摸着摸着,我脸色就变了。 感觉,我手指头抠到了两个窟窿眼。 “怎么了?”一颗痣问。 我忙收回来手,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倒退了好几步。 “人.......人头。” 第32章 律音 “死......是死人头!”一摸到那两窟窿眼我就知道了,圆球里包的是骷髅头。 一颗痣脸色微变,不过她比我反应要好些。 她强撑着说:“云峰你一个大男人,亏你还是盗墓的,骷髅头怕什么!要老二在这,还敢跟这玩意亲个嘴。” “起开!我来!”她柳眉微蹙,直接上手了。 因为圆球之前已经被我砸开了一条大缝,这次她没费多大力气,用石头砸了几下就给整开了。 这次看的真真的,我之前猜测的没错,圆球里面确实包着一颗死人头骨。 头骨部分区域已经风化,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颗骷髅头表面有一些鎏金层,这些鎏金层错落有致,看着不像文字,更像是某种图案符号。 古代工艺中我听过铜鎏金,银鎏金,簪薄金,错金银,金银擂丝等,但把鎏金工艺用在死人头骨上的这种,我闻所未闻。 头骨眼眶周围的一圈鎏金层金灿灿的,和纯黑色的骷髅头搭配在一起,风格颇显诡异。 一颗痣皱眉道:“早年我帮一个承德团伙做后勤的时候见过类似的东西,不过那东西不是头骨,是一小段人指骨,当时那个团伙里的把头告诉我,说这东西是春秋战国时期的。” 她抬头看着洞顶上那些梯形青铜器说:“云峰你准头可以,这些东西粗看之下得有几十个了,你砸一个下来,我们研究研究看。” “嗯,”我点头答应。 这个高度,跳起来都够不到,所以我还是用的老办法,用石头砸,我特意挑了一块个头大点的石头子。 “梆!” 第一下我就砸到了,石头和青铜器撞击在一起,发出了悠响清脆的一声回音。 听到这声音,我心里已经同意了一颗痣此前的猜想,这一排梯形青铜器,百分之九十就是编钟。 “再加两把子力气,”一颗痣抬头看着。 “梆!”最后这一下结结实实的打到了。 噗通一声,编钟掉到了河里,一颗痣早有准备,她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这东西捞上来了。 捞上来后我俩就研究。 这件青铜器上窄下宽,身上有些红斑绿锈,除此之外,腰线,范线,云雷纹都做的很规矩,这是一眼开门的西周老货。 我掂了掂分量,感觉分量有些过于轻了,轻轻一提就起来了。 “红姐,你试试,我怎么感觉分量不对劲。” 一颗痣伸手拿了拿,“咦,这么轻,这不是青铜的?” 一颗痣岁数比我大,她常年混迹这一行,见识过的东西比我要多的多,她用指甲抠了抠铜编钟上的那些绿锈,绿锈很浮,轻轻一碰就掉了。 绿锈一掉,梯形编钟里面露出来了灰黑色的底色。 一颗痣看了后皱眉道:“不是青铜的,这是个好东西,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天铁的......” “铁编钟?”我眼睛一瞪,不可思议道:“红姐,西周时期有铁器?没有吧?你是不是认错了?” 她摇了摇头,“你没听明白,我说的是天铁,不是生铁,铁器出现在春秋晚期,说白了,天铁就是陨铁,是陨石矿。怪不得一上手就感觉分量不对。” 一颗痣说梯形编钟是陨铁做的,其实是有依据的,就前几年,在96年的时候,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与三门峡文物工作队联手,他们在三门峡市上村岭虢国墓地进行了抢救性发掘,最终发现了两枚锈迹斑斑的铁剑,这两把短剑出自虢仲墓,经过x射线的放射分析,在铁剑身上,考古队发现了很多类似高浓度镍的不明成分,最后,青铜时代的这两把剑,被国家考古队认定为陨石剑。 “红姐你说,这东西这么珍贵,要不咱们背出去?”知道了这编钟的珍贵性,我心里起了一丝贪念。 我心里就嘀咕,“与其放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河里,还不如让我拿出去,也不算暴殄天物是不是。” 一颗痣看了眼地上的编钟,她也有些心动。 “也没多沉,那咱们就带上吧,这地方估计几百年都下不来一个人,”她摇了摇头,示意让我带上编钟。 我脱掉上衣拧成了一股绳子,也不嫌编钟凉,把编钟背到身后用衣服一捆,然后在胸前系个绳结,这就算完事了,我晃了晃,纹丝不动,稳当着呢。 “胸口不碍事了吧?” “没事了红姐,”我拍了拍自己背后,“背着几十万,一点都不疼了现在,好着呢。” 一颗痣笑道:“别慌,等出去了我再找帮手来,到时候叫上老大老三,咱们把这一套都拿出去。” “配套啊,那敢情好,”我紧了紧胸前的衣服背带。 我们沿着地下河继续往前走,我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总感觉,挂在洞顶上的那些编钟就像挂着的大把钞票,在随风摇摆向我招手。 离开这里大概二百米左右,走着走着,我鼻子一热,突然没来由的流鼻血了。 “等等红姐,”我忙仰起头,向一颗痣喊停。 一颗痣这时还不忘调笑我,她道:“小年轻就是火力旺盛啊,光着膀子都能流鼻血,你等等,”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一段布条,“头抬高别乱动,我给你擦擦血。” “红姐你怎么也流鼻血了!”我看到一颗痣突然也开始流鼻血。 也不帮我擦了,她忙仰头用布条止血。 “梆......”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金属打击声,这声音听起来,和敲编钟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像。 我背着打下来的编钟,仰着脖子回头望去。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地下河上不停冒泡,那些吊着泥球骷髅头的铜锁链,开始快速的拉动。 几十个圆泥球开始左右摇摆,很有节奏的,开始一下一下的撞击陨铁编钟。 那些撞击的骷髅人头,在某种水下机关术的控制下能自主运转,这些编钟,开始自行演奏一场两千多年前的音律。 “梆。” “当!” 低沉的编钟声越来越响,仿佛传到了人的灵魂深处,我直听的头皮发紧。 隔着不到二百米,这声音听着听着,我就开始感觉到眼睛发胀,心脏收紧,太阳穴两边的静脉血管都开始鼓起。 我刚刚流的鼻血,现在根本止不住,鼻血越流越多。 一颗痣和我情况差不多,同样是鼻血止不住。 她眼睛胀红,额头上青筋隐现,就听她怒声大喊:“云峰快跑!我们要死了!” ...... 很多人不知道,编钟自己不会发出声音,编钟是在锤子的敲击下振动,振动通过看不见的空气作为介质,最后传播到人的耳朵里。故此就成了编钟律音。 几年以后,为了搞明白其中的原理,我花了些钱冒充了一位香港艺术团团长的身份,我找到了曾任职国家703乐器厂的老技术员王丹教授,王丹教授曾亲自主持完全复原了曾侯乙编钟套组。 于是我向她老人家请问,在某种情况下,有没有可能,编钟的声音能杀死人? 王教授听后十分诧异,她问我为什么这么问,我说是纯粹好奇。 最后她告诉我说这是有可能的,她举了个例子,说有人能用高分贝的声音震碎玻璃杯,那编钟亦有可能。 如今回首。 这就是一场要人命的音乐会,演奏者是几十个有鎏金符文的骷髅头,乐器是一组西周时期的陨铁编钟。 而请我和红姐听的主人家。 想来,应是芥候。 第33章 怪人 “跑.....跑....” 我和一颗痣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的沿着地下河岸向前跑。 身后,钟声悠扬。 地下河的水流暗潮涌动,水面上逐渐起了一个小漩涡,正如一颗痣所言,水下有张巨大的类似轮盘一样的机关术。这水下轮盘带动了青铜锁链,青铜锁链拉动了鎏金人头,最后,人头撞响了编钟。 我大力的用手捂着鼻子,奈何,猩红的鲜血还是透过了手指缝,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就在这时,一颗痣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她冲我大喊:“堵住耳朵!往回跑!” 她吼完这句话,不由分说的开始拉着我往回跑。 跑了这么远,再往回跑,那不是送死吗!我搞不清她的用意,但还是被她带着往回退。 尽管堵住了耳朵,但这可是往回走,越靠近声音源头,我耳膜就越疼。 连爬带跑的回到了原点。 “丢.....丢掉钟.....”一颗痣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自己的鼻血打湿了大半,她说话声很虚弱。 强忍着耳朵里的阵痛感,我解开衣服,猛的把身后背着的编钟丢到了地下河里。 几乎是与此同时的。 编钟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些青铜锁链吊着的鎏金骷髅头像失去了动力来源,就依靠着惯性最后荡了几下。 地下河重归平静,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和一颗痣并排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红.....红姐,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往回走。” 一颗痣脸色苍白,她胸前的衣服已是一片殷红,就听她虚弱的说了自己的猜想。 我简单回想了她的说辞,觉得可能性很大,还好是她头脑冷静,要不然,我们若一直蒙头往前跑,肯定活不下来。 这条地下河是密闭长筒形状的,由于这种构造,声音的传播速度很快,我们绝对跑不过声音,另外,她先前下过水,编钟之所以能响,全靠着轮盘和水流的动力,之所以会触发编钟,那是因为我砸下来一个。” 陨铁互相之间有吸力,这是重力平衡,若少了一个就打破了重量平衡,这就是一组很精密的机关组。我还暗自猜测,也许两千多年前还没有这条地下河,那个大转盘,或许是露在地面上的。 周文王那个年代,周易刚刚成书,奇门遁甲却已成形许久,奇门遁甲脱胎于周易,这个观点并不正确,奇门遁甲一定是早于周易。 紧接而来的是战国时代,那时候周易根本还没普及,可却已然有了纵横家的术,兵家的谱,权家的法,墨家的机关门,这造就了鬼谷子,孙膑,嬴政,晏婴,白起等一大批枭雄人物。 这组庞大的人头轮盘编钟机关组,必然有西周时期墨家机关术和阴阳家的支持,若换个角度来看,这就是姚玉门口中所言的镇国级文物...... 可惜的是,我们带不走。 这些编钟,若拿走其中任何一个,必会触发水下的大转盘,会危及活人性命。 “红姐,你说,我们会不会走不出去,困死在这地下河里啊,”我擦了擦鼻血。 一颗痣没有回话。 “红姐?” “红姐?” 我吃力的爬起身一看,却看到一颗痣绣眉紧锁,她脸色苍白,已经陷入了昏迷。 “红姐!红姐!你醒醒!快醒醒!”我拼命的摇晃她。 一颗痣被我晃的上半身摇摆,可她还是一动不动。 “喝水红姐,对,喝水,”我从包里翻出来矿泉水喂她,可水喂不进去,都从她嘴角流走了。 我手足无措,红着眼睛道:“吃,红姐快吃点饼干。” 饼干泡发了,和水一样成了半液体,我同样喂不进去。 一颗痣现在呼吸微弱。 “走,走,我们一定要走出去,我们还要去找大哥二哥三哥的,走!” 我咬着牙,吃力的背起了一颗痣。 手电有些电量不足,照明已经弱了很多,我光着膀子,弯腰托着她屁股,就这么顺着地下河岸,一直向前走。 汗水顺着额头落下,淌到了我眼睛里,有点疼。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渴了就喝河水,饿了就吃点泡发的饼干,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放弃一颗痣,我要救我的伙伴。 这里不见日月,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我背着一颗痣,又冷又饿腿肚子打颤,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间,前方隐隐浮现了一点火光。 双腿一软,我还是没支撑住,昏了过去。 ...... 身子有了些暖意,我慢慢睁开了眼睛。 耳旁,烧柴火的声音劈哩啪啦响个不停,阵阵香味钻进了我鼻子里。 这时,突然有张满脸是毛的人脸探了过来。 我猛一下坐起来后退了两步。 这吓了我一跳,我以为是碰到吃人的野人了。 “你.....你是谁!”保持距离后,我心存警惕的问。 他学着我说话道:“你......你是谁。” 我后退了两步,指着他道:“我问你是谁,干嘛学我说话。” 不曾想,他同样后退了两步,也指着我道:“我问你是谁,干嘛学我说话。” “卧槽,”我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是不是傻子!” 这满脸是毛的人有模学样道:“卧槽,你是不是傻子!” 我无语了,忙去看一颗痣怎么样了。 看到她的模样,我松了一口气,虽然一颗痣脸色还是不好看,但相比之前,呼吸节奏明显平稳了,这是好转的迹象。 我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这人,“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谢谢你救了我和我朋友。” 他还是学我说话。 现在还没走出去地下暗河,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弄来的干柴,看着火堆上烤的滋滋冒油的烤鱼,我下意识的吞了一大口口水。 “喂,我能吃点鱼吗。”我说。 “喂,我能吃点鱼吗。”他说。 这怪人老学我说话,于是我灵机一动道:“你吃点吧,别客气。” 果然,他学我道:“你吃吧,别客气。” 我心里一喜,那我就不客气了。 有一两天没吃热乎东西了,我马上狼吞虎咽起来,说的是吃一点,但最后我吃了一整条烤鱼,只剩下骨头了。 “噗,”吃完最后一口,我吐出来一根鱼刺道:“你也吃点吧。” 我本以为这次他还会学我说话。 不料....... 只见这怪人先是发呆了一会儿,随后他使劲晃了晃自己脑袋。 我惊讶的发现,这人现在的眼神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低头看了眼一地的鱼骨头,又慢慢抬起了头。 “麻痹,你小子是谁,我烤鱼呢?” 第34章 湿荫 还没反应过来,我看着一地的碎鱼骨头,小声道:“实在对不住大哥,我肚子太饿,一时没忍住,都给你吃了。” 他腾的下突然站起来,动作很快,都带倒了一根还在燃烧着的柴火。 我忙急声劝道:“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他拳头握紧盯着我:“你他妈知道我在这困了多久了吗!你妈的,我逮条鱼容易吗我!” 我根本没料到,他说着说着就蹲下开始哭。 我往前三步接近他蹲下来,小心的拍了下他肩膀,“大哥,你说你被困在这很长时间了?那你之前是从哪来的,不会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吧?”说着话,我指了指洞顶。 “少跟我套近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肯定是北边的,都是钻洞老鼠,别把自己当成宠物猫!”这人说话直接,嗓门也很大,和刚才的傻子学话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我眼睛一眯,试探着说道:“一江水看两江景,山上砍柴山下烧火,敢问元良,曾拆得几道丘门?” 我话刚说完,他表情先是一愣,随即表情十分精彩。 “嘿,我说你这小子,毛都还没长齐呢,还敢跟我玩黑口?行,小子你听好了。” “一袋土装西南,一把铲挖东西,鹧鸪卸岭走水路,轻功水上漂,土里小地龙!” 听他说了这话,我松了一口气,这话也是盗墓行里的黑话切口,虽然我们路子不对头,但有一点一样,都是盗墓的。 通过和这人的交谈,我逐渐理清了一点头绪。 原来,这人是南方派擅长摸水洞子的盗墓贼,此人姓陈名建生。他在南方派团伙中担任的是中层土工的位置,照他的原话说,他已经在这条地下暗河的山洞里待了六七个月了,因为身手和水性都不错,平常就靠着抓一些河鱼老鼠类的东西来充饥。 我又问他,你们团伙里的其他人呢? “死了。”他话说的轻描淡写。 “死了!一整个团伙的都死了?怎么死的!” 一想到有可能是行里常听到的黑吃黑,我立即对此人提高了警惕心。红姐昏迷不醒,万一我要是被害了,我们两都得是死路一条。 见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男人嘲讽道:“看你小子这怂样,也不怕丢你们北方派的脸,怎么死的你不用知道,反正不是老子我杀的,对了小子,你把头是谁?报个名号来听听。” 想了想,我小声回道:“我们眼把头姓王,叫王显生,大家都叫他王把头。” “王显生?王把头?”他揉了揉头,“好像.....好像听过几次这个人。” “好了,我自报家门了,你们这伙南方派的把头叫什么?等等!你先别说,我猜......是不是一个叫支锅陈的男人?” 火堆还在燃烧,霹雳啪啦的响个不停,地下暗河水流平缓,他低着头没说话,双方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能有五六分钟,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我,“你们见过老陈的尸体了?” 我点点头,“是的,见过了,在棺材里,不过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没什么好肉。” 听了我的话,这人红着眼睛说:“陈把头,你都坚持这么久了,没想到最后还是........” “节哀,”我随口应付了句。 “哎,对了,你刚才说已经在这里待了六七个月?怎么回事?难道是找不到出去的路?不能吧......” “呵.....出去的路?”他看着我冷笑道:“你以为我没找?这西周大墓下的空间完全是墓主有意为之,就像墓主的私人后花园。行了小子,走,带上这娘们,你要是不死心,我带你去看看,到那看看你就知道了。” 于是,我重新背上红姐,跟着这男的继续向前走。 有些话这男人没正面回答我,但一边走的时候我也猜想过。 黄柏老脸和那种奇楠香味,都能让人产生幻觉,我们之所以没事,那是因为醒来的快,都是因为三哥从江湖朋友那求来的药粉。 若这么想,是不是这伙南方派的盗墓贼也产生了幻觉,因为没有那种药粉,所以最后自相残杀了?这人有时疯癫痴傻学人说话,有时又正常,是不是因为幻觉留下来的后遗症?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想,若当事人不愿告知,有些细节处我是不可能完全猜到的。 顺着这条地下河往前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前方河流忽然一分为二出现了岔路口,一条小河向东流,一条小河向西流,中间是死路,不通,都是石头。 “怎么样,走到这看出来了吧?”他忽然转身回头问我。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皱眉道:“这座西周大墓上面也是这个构造,整体来看就是个T字形状,和这条地下暗河的水流走向基本一致。” 他拍了拍手,称赞道:“你小子还算有点眼力劲,没错,这上对下的墓葬风水布局其实是墓主故意做的,这是飞蛾山下的隐龙脉,同时,山洞下千百年来阴暗潮湿不见天日,久而久之,就成了风水先生口中所说的湿荫地了。 “我看,八成是这墓主人想靠着龙脉湿荫地的滋养,再重活一次啊......”他一边给我带路,一边自言自语的侃侃而谈。 我在他身后越听越吃惊,心脏砰砰乱响,生怕他说的是真的。 人死后,没下葬之前,毛发指甲继续生长,这种情况比较常见,相信很多人也听说过。但有的人以讹传讹,久而久之就有了僵尸这个说法。 但是,荫尸和僵尸完全不一样,那种蹦着走的僵尸都是早年香港电影乱拍的,相比之下,荫尸就比较邪门。 据我所了解。荫尸,湿荫地,尸不化,说的都是同一种东西,唐版和宋版的葬经上都有详细的原文记载。 “阴滋尸,分干分湿,其一,干者久滋则毛发重生,阴尸嘴张半寸,祸乱三代宗族,阴尸嘴张一寸,则祸乱六代宗亲,阴尸嘴张三寸,子孙死绝。其二,若湿阴滋背靠阴山,头枕阴向,脚踩阴地,则为大邪,一旦发现,生人勿近,先生勿管,望后代谨记于心。”这是老版葬经上的原文。 “怎么?你小子怕了?”这男人斜着眼对我说。 “不怕!我怕什么?”我看着他斩钉截铁道:“就是死人而已,都是古代人胡说乱编的,我根本不害怕!” “嗯,行,小子胆挺大,”他说完继续带路,头都不回。 其实.....他有一点没注意到。 我背着红姐说话的时候。 腿肚子都在打颤。 第35章 对头 眼前是分叉路口,我们沿着岸边走的是左边那条岔路。这男人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喂,小子!我说你快点,这么慢,天黑了都走不到。”他不时回头催促我一声。 我没回嘴,只敢在心里发牢骚,“什么天黑了都走不到,这里还分着白天晚上吗?再说了,你没看我还背着个人吗。” 红姐身材丰满,但个头不算高,我估摸着撑死也就110斤左右,虽然不算重,可要是背着她走好几里地,还是在这种恶劣的地下河岸边上,这要是一不小心就会摔跤,所以我一直走不快。 “停,到这停一下。”身前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 他指着地下河对岸让我看。 河对岸是岩壁,借着微弱的手电光我发现,在河对岸的岩壁上有一条裂缝,这条缝隙大概几十公分宽,上下很长,但看不到大裂缝里面有多深。 “怎么了?”看着河对岸,我不解的问。 “还能怎么,游过去,去对岸,”他眼睛半眯看着那条石缝。 “我是旱鸭子不会水,何况红姐还没醒,她怎么过去,我说你这不是玩吗?要过去也得是等红姐醒了再过去。” 男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眼趴在我背上昏迷中的红姐,他最终叹了一口气,暗骂了声懒驴上磨屎尿多。 把红姐她轻轻放下来,我和这男的靠着岩壁闭目养神,我想等红姐她醒过来在走,一切以安全为上。 我有些累,靠着靠着,就迷糊了过去。 老话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做了一个很奇怪梦。 在梦中,我梦到自己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宫殿地下铺着毛皮地毯,宫殿两旁立着六根巨大的青铜宫灯,宫灯内烛火闪耀,陆陆续续的,有很多衣着曼妙杨柳细腰的轻纱舞女们走入宫殿,她们三人一组翩翩起舞。 这些绝色的宫女们眉如黛山,轻纱飞舞中,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向着大殿上方望去。 我也顺着望去。 只见,从下到上,有二十九阶台阶,台阶上,一张巨大的青铜床立在中间,青铜床四角铸造有凶猛的八条螭龙,这些螭龙身子扭动宛如弹簧,龙脸凶猛,每条螭龙对应的方向不同,各自望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青铜龙床上,侧躺着一名衣着华贵头戴冠冕的男人,他单手提着空了的青铜爵,看都不看背后那些舞女们一眼。 由于这人是背对着,所以我看不清他正脸,我想走过去看看,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听使唤。 忽然。 巨大的青铜宫灯内,那些燃烧着的蜡烛,火光由淡黄色慢慢过渡成了淡绿色,最后,变成了深绿色。 瞬间,整个富丽堂皇的宫殿消失不见,绿光悠悠,像是来到了阴间,此时,那些舞女们绝美的脸庞也开始变的狰狞了起来。 就这时,青铜龙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一点点朝我转过来头。 这人...... 青面塌鼻,脸上不停的滴落脓水,整张脸像泡发了,变的又大又圆,五官都挤在了最中心,两颗长牙紧紧压着下嘴唇,额头前有几根头发自然垂落。 “啊!”我猛的惊醒过来,浑身大汗淋漓,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惊魂不定。 “怎么?梦到鬼了?”那男的靠着石墙睁开眼睛,不咸不淡的问我。 “没......没什么,做了个梦而已,”我慌乱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这梦境,连那些青铜宫灯上的花纹都能看清楚,真是......太有真实感了。 红姐现在还没醒,不过我看她脸上有了血色,想来要是没什么大问题,应该也快醒了。 果然,这次我猜的没错,红姐是这晚醒过来的。 她一醒来就张嘴要喝水,她现在身子虚,我怕她喝了河水会拉肚子,所以就把包里最后剩下的小半瓶矿泉水拿出来,喂她喝了。 “红姐你终于醒了!”我帮她擦了擦嘴,一脸高兴。 “哎.....老娘我是差点折在这,”她抓着我手,“谢了云峰,你救了我一命啊,你没丢下我自己跑,把头说的没错,你是个重情义的男人。” 她现在不叫我小屁孩了,改叫我男人了, “其实没什么的,互相帮助嘛,呵呵,”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是.....?”她忽然发现了靠在西南角,正闭目养神的毛脸男人。 男人睁开眼睛见一颗痣醒了,他拱手道:“南派土工,打金尖,陈建生。” 红姐现在的表情,是六分凝重中带着四分不屑,不过她还是拱了拱手,回话道:“北派后勤,一颗痣,陈红。” 二人隔空点了下头,随后便不再和对方交谈,这也算是同行打过招呼了。 本来南派北派就一直不对头,像现在这样,能互相拱手报个姓名,打个招呼,这都算好的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想,南派的把头和北派的把头,要是在同一座墓中碰到了......搞不好是要见血的。 都敢亮剑,没人会主动认怂,除非对方团伙能干趴自己这伙人,要不然,家伙事下见真章。 他两不对路子,但我不能拱火啊,我尽量让双方保持心平气和的交谈,毕竟现在就我们三在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先想法子走出去才是最主要的。 我把要过河去对岸的事告诉了红姐。 她听后皱眉道:“云峰,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万一某些人是心怀鬼胎要害你,你怎么办?” “哼。” 旁边的男人抱着双手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一颗痣一脸怒气的站了起来。 “你再骂一句试试?” “呵呵.....”男人嘴角勾起,冷笑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别!别冲动红姐!”我想伸手拉住她,但慢了一步,没拉住。 “完了,完了,要坏事了......” “南边的老鼠!你给我起来!”一颗痣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 就这时,我注意到那男人眼神有了变化,先是怒气冲冲,继而变成了迷茫发呆。 他比红姐要高一个头,起身的时候还是有点气势的。 这时,男人挠头道:“南边的老鼠!你给我起来!” 红姐面色一变,她双手掐腰,怒声骂道:“你再学老娘说话试试!” 男人立马也双手掐腰,“你在学老娘说话试试。” “南派臭老鼠,死老鼠,烂老鼠!”红姐气的太阳穴青筋暴起。 男人傻笑着学道:“南派臭老鼠,死老鼠,烂老鼠。” 第36章 花园 红姐和陈建生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说吵就吵,若外人见了肯定会说这二人没风度。 我不这么看。 他们都是盗门中人,是江湖人,三教九流,身上都带着下层社会的痞子气,这点是很难改变的。 我接连解释了几次,红姐这才明白过来。 “呵....”红姐冷笑讥讽道:“我说呢,怪不得老学人说话,原来是个二百五傻子,算了,不跟这南派傻子一般见识。” “这就对了嘛,”随后,我指着河对岸问:“红姐你说,咱们怎么过去?” “哦?”她皱眉道:“过去干什么,你难道真信这傻子说的?” 想了想,我点头道:“红姐你没注意到?那些干柴是哪来的?我觉得这人说的可能是真的,这里,可能还藏着别的秘密。” 陈建生还在发傻,还在学我们说话。 一颗痣转身看了他一眼,一咬牙,道:“行,云峰,你信他,我信你,那咱们就游过去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别有洞天。” “云峰你水性不好是吧?”她问我。 “嗯.......不是不好,是连狗刨都不会,”我苦着脸说。 她无奈道:“不是我说你云峰,要是咱们找到老三他们出去了,你以后可得练练水,干这行,不会水,迟早得吃大亏。” “你从后面抱紧我,我带你过去。” 我忙点头说好。 这段地下河不宽,但水很深,这个时节水温也很低,红姐水性是好,但她也不敢托大。 “你小子往下点,手放哪了。” “哦,哦,对不起红姐,”我忙把手往下移了移。 下水之前,我回头看了眼神智不清的陈建生,就问道:“红姐,那这男人怎么办?把他留这?” “咸吃萝卜淡操心,”她冷着脸说,“南派的土工,死就死了,不用管他。” “哦.......”我也不敢顶嘴。 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这男的,我深吸一口气。 “噗通一声,”我抱着红姐,一块跳进了地下河。 河水比我想象中的还冷,不过几十秒的功夫,我就感觉自己冻的手脚发麻。 “集中注意力,别松手,过去就好了,”红姐就这么驮着我,一点点向河岸边游去。 我们运气不错,这次没出什么岔子,不到十分钟,我们平安上了岸。 拧干了衣服,我两走到了那条裂缝跟前。 这山缝十几米高,从外面看非常深,宽度一次只能通过一人。 检查了下手电的电量,还能亮,但光源已经很散了。 我和红姐彼此对视了一眼。 我点点头,率先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顺着山缝往里钻的时候,我一直收着肚子,因为这山缝里有些凸出来的碎石,我碰到了几次,咯的肉疼。 走了能有三百多米,前方出现了一点光亮。 我心下一喜,又加快了两分速度。 出来后,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傻眼了..... 我本以为钻过这条山缝,对面可能是另外一处地下岩洞。 但.....我猜错了。 初中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叫桃花源记,作者叫陶什么来的我给忘了,在书里的桃花源中有很多隐世之人。 但我眼前没有人,一个都没有,放眼望去,全是植物,很多很多植物。 有二十多米高的大树,有野草野花,青蔓枯藤,这地方与世隔绝三千多年,自成天地,一片翠绿盎然。 当时的季节,顺德已经到了春天,但我就这么说吧,飞蛾山上草被植物的长势,远远比不过这里,很多树木花草的样式我都没见过,更叫不上来名。 怪不得,之前南方派的陈建生会说这下面是墓主人的后花园。 只是这后花园.....未免有些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头,仿佛掏空了整个飞蛾山的地下空间。 我和一颗痣都看呆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陈建生能在这里生存半年,我想多半也是靠着这片世外桃源。 我问:“红姐......这是怎么个情况。” 她弯腰摘下来一株野草看了看,随后环视四周,沉声道:“在我看来,古人视死如视生,秦始皇建十万兵马俑,用水银为湖海,用明珠化星辰,古人的格局,我们小看了......” 就在此时,我们身后突然传来鼓掌声。 “啪,啪。” “没错,格局小了,赞同,赞同啊,”是南方派的陈建生。 他身上湿漉漉的,脸上不咸不淡,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陈.....陈土工,你又好了?”我有些心虚。毕竟这地方是他告诉我和红姐的,但我两之前把他丢下不管了。 “哼,”一颗痣冷哼一声,没什么好脸色。 “喂,北边小子,刚才怎么了,怎么我一愣神的功夫,你们丢下我自己跑进来了?” 我心道大哥你快别说话了,你有精神病啊,得治。 “咳,”我故意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随后道:“没事没事,刚才发生了点小状况,现在好了,我们三又聚在一块了,还是暂时合作,想想怎么出去才对。” 听了我的话,陈建生看着一颗痣道:“北派的后勤陈红是吧,这小子说的没错,我在这里待了几个月,知道的比你们多点,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走出去,至于江湖上的恩怨,以后江湖上再争,你可同意?” 红姐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可以,不过.......我怕某些人会突然犯病,拖累了我和云峰。” “犯病?谁有病?犯什么病?这还有其他人?”陈建生疑惑的四处观望。 我忙站出来说:“没,没人生病,都好着呢,陈土工,这里这么大,既然你熟路,那你说说,我们下一步去哪。” “行了,跟着我走吧,我之前发现了几处可疑的地方,多一个脑袋多一条路,带你们去看看,也帮着给参谋参谋。” 他边带路边向我们介绍:“这里是不小,我来来回回摸了好几次,应该有三四公里,走到头是死路,不通,另外,我提醒您们,有些东西千万不能碰。” “要不然,就等着受罪吧。” 第37章 月食 “哦?有些东西不能碰?什么东西?这里都是花草树木吧?”我说。 陈建生摇摇头,“边走边说。” 走了十分钟左右,他走到一棵大树前停了下来,这大树十几米高,样子很奇怪,有肢干躯干,但浑身上下没有一片树叶,光秃秃的。 他指着大树扭头说:“你们看,之前我把这树当参照物地标,因为它很好认,我给它起了个名叫光棍树,这光棍树正对着山洞裂缝的出口,只要能看到它,就不会在里面迷路。” “嗯,陈木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我称赞了一句。 一颗痣抬头愣愣的看着大树,看了能有好几分钟,随后她沉声说:“我上大学时因为感兴趣,特意选修过植物学,这树我听老教授讲过,不叫什么光棍树,它有名字,叫云阳树。” “呦,没想到陈后勤你还是大学生啊,”陈建生笑道:“云阳树咱不知道,一根毛也没有,我觉得还是叫光棍树比较贴切。” “没文化就别乱说话!”红姐瞪了他一眼:“云阳是古代人的叫法,这种树其实是古人无意中嫁接出来的,发现这树的是一名叫云阳的秀才,所以在《异物志怪》里被人称呼为云阳树,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为古代人对嫁接技术不太懂。” “那要照你的意思,这光棍树,不,这云阳树还是人为种的?” “肯定不对,我来这里也好几次了,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你肯定是搞错了,”陈建生一听大树可能是人为嫁接的,不停的摇头否定。 “行了陈土工,这树是野生的也好,嫁接的也罢,这都不重要,我们还是赶紧的吧,去你说想带我们看的地方。” “行,走吧,走左边,注意脚下的杂草,有些草可带着刺勾。” 他带着我们继续走,一路上,我见到了很多没见过的植物。 红姐时不时对我解释:“这,这株花叫草乌头,别碰,碰了身上会痒痒。” “这叫马钱子,那是红鸡冠花,这些都是很不常见的花草啊。” 忽然间,我看到在一株红色的鸡冠花上,趴着一只通体暗黄色的虫子,这虫子和农村田边野地里的知了虫很像。 我伸手一扣就捉到了。 捏着虫子,我仔细看了看,疑惑道:“这....这是啥,这不是知了啊,这东西怎么没腿?” 我说怎么我一伸手就逮到了,原来这东西没长腿,不会爬走。 “陈土工,你知道这是啥虫子?”我好奇的问。 他看了看,挠头道:“不知道,你问我白搭,我也不是什么都见过,这里面稀奇古怪的小虫多了去了。” 这虫子好像不会叫,它头上长着一对儿黑芝麻似的眼睛,长的很怪。 陈建生说不知道没见过,红姐也摇头说不认识,红姐说自己对植物比较了解,对昆虫类的了解的很少。 我也没太在意,随手就把这虫子塞到了裤兜里,反正它也不会咬人,再加上这虫子没长腿,也不会乱爬。我纯粹是因为觉的稀奇古怪,没见过。 “对了,你们现在饿不饿?”陈建生忽然转身问。 “还行吧,能继续走,不算很饿,”我如实道。 他眼皮子一翻:“你小子当然不饿!我抓的一条鱼都让你吃了!” “这.......”我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搓了搓手。 “行了,行了,正好走到这,垫吧垫吧。” 他指着右手边的一棵小树说:“树上这种红色的果子能吃,我之前吃过,没事,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我去摘几个来充充饥。”说着话,他自顾自的向果树走去。 几分钟的功夫,他抻着上衣回来了。 “给你,”他递给一颗痣一个。 “谁知道能不能吃,不吃,”红姐没接。 “呵,那陈后勤你就饿着吧,”他拿起一颗果子朝衣服上抹了抹,随后送到自己嘴边,直接咔嚓咬了一大口。果子汁水四溢,看起来十分香甜。 我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 注意到了我的失态,他摇了摇头,扔给我两个。 犹豫了下,我小心的咬了一口。 有点像苹果的口感,脆脆的,但吃起来比苹果更甜更多汁。 “没事红姐,你吃一个吧,还怪好吃,你之前基本上也没吃什么东西,我们等会儿还要走路,吃一个,补充一下糖分也好,”说完,我递给她一个果子。 这次她吃了。 “嘿......”男人笑道:“怎么样陈后勤,甜不甜?香不香?” 她冷着脸没回话。 几人吃了果子感觉喉咙里清爽了不少,没那么干了。 陈建生找了块空地,他说坐一会儿,休息休息,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我疑惑的问:“陈土工,咱们进来后也没走多远路吧......” “哎,”他摆摆手,“小子,有些东西你不知道,你听我的,在这坐一会儿就知道了,等会儿让你看个好东西。”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神秘兮兮的。 没办法,既然带路的说休息一下,那就只能休息一下,我顺便也看看,他说让我看的好东西是个啥。 几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坐在地上干坐着,陈建生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半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估摸着过了能有一个小时,我坐不住了。 猛的从地上站起来,我质问他还要休息多久,还干不干正事了。红姐也扭头看向他。 陈建生现在上半身向后仰躺,用双手支撑着,他嘴里还咬着一截杂草。 “呸,”他吐掉嘴里的杂草,道:“那一幕我见过一次就忘不掉了,你们别着急,天马上就要黑了,很快,很快......” “天黑?这里面?”我朝四周打量了下。 眼前的周遭环境,就像是在傍晚,光线是不太足,但能看到东西。 “哈哈,来了,你们快看”陈建生忽然指向了我们刚走过来的地方。 只见,刚才我们走过的地方,正一点点的陷入了黑暗,就像是遭遇了月全食,从黄昏,到了晚上。 而且,这像乌云般的黑暗呈过渡状态,正向我们三人这里蔓延。 前后不过三分钟,这里的空间就整个暗了下来,瞬间变的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 现在天色黑的,我连自己手指头都看不见。 “陈土工!”天黑的看不见他人了,我就大喊。 “你这是要让我们看什么!” 第38章 脚印 “带你们看夜景!你小子叫唤个什么劲!”看不见人,我只能听见陈建生的抱怨声。 慌乱中我寻找手电,差一点就爆出粗口,你看你妈的夜景。 手电还没来得及打开,下一秒,我看着眼前发生的状况,惊的说不上话。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看到的,不是普通的火。也不是萤火虫。 是发着淡金色光芒的植被群。 放眼看去,四周数不清的花草树木,都散发着点点黄光,一片星海...... 印象实在太深刻。 这一幕,我永生不忘。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不到三分钟。 黑暗散去,我们又看到了彼此。 我和红姐都被刚才这短暂的一幕震撼住了,陈建生却一脸兴奋:“怎样?没骗你们吧?此等奇景,世上难寻。” 可能有的朋友们会问,树木花草怎么会发黄光,可能有人会说我是扯淡。 一颗痣告诉了我答案。 她从震惊中缓和过来后,自顾自的起身向前走去,她摘了一朵小花,眉头紧锁,看着花发呆。 随后,她把花递给我,让我看。 只见,在这朵红色小花的边缘处,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苔藓,苔藓很薄,要是不摘下来细看根本不容易发现。她用指甲刮下来一点这种苔藓,随后放在衣服里捂严实。 看过后,红姐惊疑的说:“会发很淡的黄光,如果我没猜错,这有可能是蔓金苔。” 何谓蔓金苔? 大部分普通人没听过,但我想,若有一些精深花艺的爱好者,可能多少都有所耳闻。 五代十国晋朝时,有人向皇宫里敬奉过一种苔藓类植物,其色淡绿,夜如黄星,若将其投于水面之上,则波光粼粼,金光璀璨,这是《酉阳杂记》中的记载。 此外,古人王嘉的《拾遗记》中说:“梁国献蔓金苔,其色金黄,蔓于波澜之上,光出照日,宫人有幸者,得赏二钱,置于漆盘之上,光照满室,奇栽怪栽,可谓夜明苔。” 古文献中,对这种苔藓还有过很多次记载,没见过的人可能会说是古人在吹牛皮,但,我见过了.....红姐也见过了,陈建生更是如此。 “怎样?是不是奇景?以前都没见过吧,”陈建生洋洋得意。 红姐擦了擦手,环视四周道:“没想到,当真有此奇物传世......开眼了。” “呵呵,那还用说,别说你们,我第一次见时都被吓了一跳。” “走吧,我带你们去看下一个好东西,”陈建生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继续前头带路。 路上红姐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我就问她怎么了。 她扭头看着我,低声道:“云峰,有可能,姚玉门和把头说的没错,我们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哎,算了,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一个时辰后,陈建生领我们到了一处地方,这地方是个土坡,高不过一米,看着有点像乱葬岗上的那种小坟包。 “你们等着,我拿给你们看看,”说完,他就上前去刨土,是徒手挖的。 “咦?哪去了?” “我上次明明就藏在这了,哪去了,”他胡乱地四处乱挖。 “陈土工,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藏了什么东西在这?” 他奋力的刨着土,回头看了我一眼,道:“是一件玉制青钺,我无意中捡到的,还是错金银的,上面刻着一副看不懂的小地图,他妈的,这哪去了,还能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钺”是流行在商代晚期和西周中早期的一种礼器,大都是青铜制成的,极少数是玉质的,其地位相当于后来的虎符,是一种等级极高的器物。 天子九鼎,四马,一钺,这是一种制度,一般的诸侯王绝不敢逾越,何况还是在国力强盛的西周中早期。 若陈建生所言为真,他发现了钺,那就能说明一件事。 墓主人不怕周天子。 若墓主人是那位芥候,简而言之,就是不屌你周天子,我自己就要越级,就要用九鼎四马一钺。 可有一点我想不通,如此重要的东西,陈建生能随随便便的捡到?他还说钺上刻着一副地图,是什么地图?会不会是走出去的地图? 这一切,在没见到实物之前尚不能定论,也许他说谎了,这也是有可能的。 “卧槽,到底他妈的去哪了,我还特意做了记号,怎么就没了!”陈建生把小土堆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他口中说的东西。 我疑惑道:“陈土工,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了?把别的东西看成是钺了?不是周天子,墓葬里就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草,”他瞪着我:“我好歹在行当里也混了十几年了,那种东西我还能认错不成!” 红姐也点头附和,“空口无凭。” 见我两死活不信,他也生气了。 “拉倒吧,你们爱信不信,我还不信找不到!”他又准备去刨土翻土。 我摇摇头,扭头朝四周打量。 现在光线不好,周围昏昏沉沉的。 没看清楚,模模糊糊中,在前方一百米左右的一棵大树下,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带着帽子的矮个子黑影。正藏在树后偷看我们这伙人。 “谁!” “谁在那!”我慌乱中打开手电。 “怎么了云峰,你看到什么了?”红姐被我这突然的一嗓子惊着了。 再看去,那棵树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红姐,我看到了一个带帽子的黑影,个子很矮,不到一米五,”我着急的说。 “戴帽子的黑影?个子很矮?云峰你是不是太累,眼花了?”红姐朝树下看了一眼,她摇摇头,显然不相信我。 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我坚定的说刚才没看错,我没出现幻觉,刚才就是有个带帽子的小矮人在偷看我们。 最后,我说服了红姐,我们决定去大树那边查探一番。 走到地方后,周围除了花草什么也没有,更没看到有什么戴帽子的小矮人。 “小子,我看你就是眼花了,什么小矮人,是不是还有白雪公主啊?”陈建生出言打趣我。 我气的不行,刚想反驳他。 “等等。”红姐打断了我。 “你.....你们看,那是什么?是脚印?” 顺着红姐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在土质松软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双很小很小的脚印,比三寸金莲还要小一号,看着像五六岁孩子的。 这双脚印没穿鞋。 只有四个脚指头,少了一根大拇指。 第39章 偷窥 看着地上留下来的脚印,我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红姐和陈建生脸色也不好看。 我们这是被偷窥了。 更让人害怕的是,这东西不知道是人是鬼。 也就是说,现在这里,可能不单单只有我们三人。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恐惧来源于未知,我们越想越后怕,陈建生也不敢咋咋呼呼了。 “陈.....陈土工,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团伙里的人,你们团伙里有没有侏儒类的残疾人,”我尝试着问他。 “没有,”陈建生皱眉道:“先前除了我和陈支锅,其他兄弟都出了事,况且,我们团队里也没有这种残疾人。” 突然发生了这档子事,我们也不敢贸然赶路,三人商量了下,说在原地休息一晚恢复体力。 晚上睡觉,我们几人轮流守夜,都不敢全睡下,该到我的时候,我守夜的时间点是凌晨一点到三点这段时间。 是陈建生搞的火堆,用的是火折子,这里能烧的东西不少,我们收集了一些已经腐烂干掉的树枝木头。 我们临时休息的地方,就挨着那座小土堆,因为相对来说这块地方的植物比较少。 守着火堆,大概后半夜两点多的时候,我眼皮打架困的厉害,但现在轮到我守夜了,我一直对自己说不能睡,实在顶不住了,我就使劲掐了几下大腿肉。 红姐和陈建生现在睡着了。 添了两根干柴,我还强撑,头一点一点的。 “啪,”突然间,我后脑勺吃痛,不知道是谁用小土块砸了我一下。 看着脚下滚落的小土块,我的睡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是被吓的。 火光映照中,我一点点的向后扭头看去。 我看到,在前方离我三十米处的地上,正站着一个小矮人。 他带着一顶硕大的折沿帽,身上罩着一层破破烂烂的黑衣裳,黑衣裳上都是土,又破又旧,像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做梦,在做梦,肯定是在做梦,”我使劲掐了下虎口,一阵痛感传来。 “啪,”小矮人又朝我丢了土块,这次因为准头不行,没砸到我。 我恐惧的向后退去。一点点,退到了陈建生那边。 不敢说话,我碰了碰陈建生,想要叫醒他。 他开始时没反应,我心里一急,就掐了他一下。 “你小子干嘛,有病啊你。”他被我掐醒了。 我脸色惨白的看着他,悄默声的指了指自己身后。 睡眼惺忪中,陈建生朝我身后望了一眼。 很快,他使劲揉了揉眼。 我们面对面,我看的很清楚。 他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陈建生低下头,嘴唇哆嗦着说:“别吭气,睡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说完他直接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 “你们昨晚没休息?脸色这么难看?”红姐问。 我现在脸色发白,陈建生也差不多,因为昨天晚上,我俩都看到了那东西。 我一直犹豫,不敢告诉红姐这件事情。 这件事,是陈建生说出来的。 听了他说完昨晚的遭遇,红姐扭头看着我,皱眉问道:“云峰,是真的?” 我攥着拳头,点了点头。 陈建生脸色凝重的四周观望了下,他压低声音说:“我就是觉得奇怪,我之前埋的钺不可能自己长腿跑了,肯定是这东西捣的鬼。” “有没有看到正脸?”红姐皱着眉头问。 “没,没看到。” “这东西带着一顶很大的遮阳帽,身上也套着不知道从哪扒来的衣服,罩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没看出来。”我仔细回忆了昨晚那幕,确定自己并没有遗漏什么。 随后,我们三密谋了一阵,定了一个秘密计划。 起初我很害怕,我跟红姐说我们赶紧走吧,别管这东西是什么了。 红姐却摇头说,这里面谜团重重,她的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就这么离开,要顺着这条线抓下去。 白天的时候,我们几人都尽量不四处乱看,走路说话的时候也都低着头,别的东西不敢乱吃,我们吃的还是那种果子,用来充饥。 挨到了晚上,照例,我们生了一堆火,没人守夜,三人围着火堆同时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次和昨晚不同的是,我们都没睡。都在装睡。 红姐握着一把小匕首,她手掌朝下,用衣服袖子盖着。我和陈建生手里藏的是一小段削尖的木棍,我们用胳膊压着,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只能看到我们三在睡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半夜由于没有添柴,火堆烧的已经很小了。 “啪塔,”有东西朝我们这丢了一个小土块试探。 我们佯装睡觉,闭着眼,谁都没有动。 我攥紧胳膊下藏着的木棍,心里怕的要死, 过了几分钟。 “啪塔,”又有一个小土块被丢过来。 我们还是一动不动的睡觉,谁都没有理会。 往后,大概过了能有一个小时,有很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我眼睛眯了一条缝,躺在地上,小心的偷看。 只见,昨晚上出现的小矮人,手里举着小石块,正一步步,左扭右扭的朝火堆这走来。 这东西行走的模样十分怪异,一扭一扭,跟小老太婆一样。 他走的很慢,很小心,一点点朝我们靠近。 怕这东西发现,我忙闭上眼,不再去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感觉,这东西已经走到了我身边。 “动手!” 陈建生猛的从地上弹起来,他爆喝一声,拿出来削尖的木棍,抬手就刺! 红姐也突然起身,对准小矮人,直接拿匕首捅去。 “吱吱!”这东西像老鼠一样怪叫一声,扭头就想跑。 我们费尽心机的埋伏了一整晚,等的就是现在,哪里会让他跑。我离的最近,一把就拽住了这东西的小腿,死死的拽着不放手。 “快!快!我抓住了!”我拼命的大喊。 这东西被我拽住了腿,顿时就炸了毛,它拼命的上蹿下跳,力道极大,差点我就抓不住。 “噗呲,”红姐的匕首扎到了小矮人的肚子上,匕首齐根而入。 这东西流了不少血,血液呈红黑色。 这东西吃痛,他横冲直撞的躲过了陈建生的一击,我感觉自己手腕都要脱臼了。 很快,不到一分钟。 噗通一声。 小矮人倒在了地上,他肚子上插着红姐的匕首,还在一动一动的抽搐,血流了一地。 见状,我们三脸色苍白的对视一眼。 我们在用眼神交流,意思大概就是。 谁去把这东西的帽子摘了。 看是不是死了。 第40章 山鬼 火堆火势渐小,陈建生踢过去两根干柴,火堆这才重新烧起来。 “云峰,你去,拿掉帽子,”红姐吩咐我,她把匕首递了过来。 “好.....” 我双手握着匕首,小心翼翼,一步步靠近过去。 深吸一口气,我一脚踢开了这东西头上盖着的大折沿帽。 帽子下面,竟然是一张猴子脸! 不,不。 准确点来说,不能说是猴子脸,只能说像是猴子脸。 我们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诧异。 这东西脸型尖长,鼻子凸出,嘴巴两边的毛发是鲜红色的,额头上覆盖有一层白毛,眼睛很小,模样看着十分诡异。 现在,这东西眼睛闭着嘴巴半张,已经死了。 “唉?这玩意是不是那东西啊?”陈建生忽然转头看向红姐。 红姐仔细看了看,皱眉道:“不能确定,以前没见过。” 看他们两打哑谜,我有点急了,便问红姐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红姐告诉我说,这东西有可能是民间传说中的山魈,就是山精野怪。 关于这东西,红姐她陆续的说了一些她知道的给我听。 以前,在民间地区的深山老林里,要是问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山里什么东西最厉害,什么东西最邪门,不是老虎豹子,很多老猎人的回答几乎都一致。 山魈。 这东西有的地方也叫山鬼,山神。山魈分着公母,公山魈爱好吃人,性淫,爱好奸淫人类女子,女山魈则喜欢捉弄人,喜欢装扮成人类小孩的模样,混到人群中,和小孩子一块玩游戏,若是游戏玩高兴了,就会掳走小孩儿。 这东西身高一米多点,又喜欢用大帽子掩盖自己,远远一看,真和小孩们一样,还有,关于山魈的帽子,一些老辈人说过,说山魈带的帽子能隐身,若是人带上了,就能隐藏自己的身形,让别人看不见。 当然,山魈帽子能隐身这个说法,应是无稽之谈了。我敢这么说,是因为我试了。 当着红姐和陈建生的面,我壮着胆,把这帽子捡起来,试着戴了一下。 帽子有股骚臭味,我带上后就问:“红姐,陈土工,我现在是不是隐身了,你们能不能看见我?” 陈建生耷拉着眼皮看着我,不咸不淡道:“没错,你小子隐身了,以后可以带着这帽子去抢银行了,保证没人看见你,还有,去女澡堂,摄像头都看不到你。” 我撇撇嘴,一把丢掉了破帽子,我哪能听不出来他话里嘲笑的意思。 至于这帽子从哪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关于这山魈身上套着的衣服,在我们翻找的时候,陈建生却突然认出来了。 因为这件衣服是被反穿了。 陈建生从衣服内衬的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塑料袋,打开塑料袋,里面装着打火机和半盒五朵金花香烟。 他脸色铁青,连续踹了这东西尸体五六脚。 “妈的!这畜生!这衣服是我们团队里人的!这畜生扒下来套自己身上了!”他说完又怒从心起,接连踹了好几脚。 “行了,都死了,你还发个什么疯,”红姐摇头道:“找找别的,看看你说的那件东西,有没有藏它身上。” 我也帮忙,又仔仔细细翻了几遍,没找到陈建生口中说的那件青玉礼器。 忽然间,陈建生啪的拍了下手,吓了我一跳。 红姐皱眉问他要干嘛。 他捏着烟盒,指着上空,突然很兴奋的说:“我这兄弟是在上面出的事,我亲眼看到的!这畜生扒了衣服自己套上了,又来到了这个墓主的后花园,陈后勤,你说,这说明了一件什么事。” 红姐想了想,沉吟道:“有条路。” “对了!”陈建生先指天后指地,“没错,这上面和下面,肯定有条通道,只要找到这条路,我们就能上去!” 我也很兴奋,因为若陈建生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就能离开这里,就能上去,就能找到大哥和三哥他们。 可眼下的问题是,山魈从上面下来的这条路,在哪呢? 有些事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眉目。 眼前这个山缝里,植被茂盛的地下空间,有可能就是墓主人的私人后花园,若墓主人是芥候,凭借着诸侯王的号召力,或许有可能找来那么多珍惜的花草树木,栽到自己建的后花园里,以便供自己死后欣赏。 这种手段,其实就类似于始皇陵内的水银为海,夜明珠为日月星辰。 二者稍有区别的是,关于骊山始皇陵,司马迁明确的在史记中记载出来了,而芥候这个,野史正史,均只字未提。 关于如何找到这条上去的路,红姐想了一个办法。 山魈虽邪门,但仍保留着部分猴子的习性,红姐推测说它们是群居的。 山魈族群中少了一个,这些东西会不会派人来找? 其实也不能算计划,陈建生都在这困半年了,人一旦被逼的没法了,任何有可能的办法,都愿意尝试尝试。 我们把这只死山魈扶起来,让它靠住一棵树,然后再把帽子给它带上,衣服给它穿好。 然后,我们后撤一百米,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偷偷打量这边的风吹草动。 经过我们的精心布置,别说,老远看去,那山魈不像死的,倒像是靠着树干在休息。 等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等到了想要的东西。 我正打瞌睡,红姐拍了拍了我,示意我别睡了,有情况了,赶紧看看。 藏在树后,只看了一眼。 我吓着了。 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突然起了雾。 前方大概三四百米的地方,白雾朦胧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了很多小个子黑影,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很多帽子。 大概有十几个,而且这些东西身上披着的衣服也不一样,有黑有白,不知道从哪搞来的。这些东西模仿人走路,一扭一扭的。 这一幕。 白雾淡淡,颇有点老港片中,那种百鬼夜行的感觉。 我咽了好几口唾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这些东西就发现了死掉的同伙。 它们围着转圈,互相看着对方,像老鼠一样,吱吱的乱叫。 过了一会儿,这些东西像达成了某种统一意见,四个一伙,它们直接抬起来了死掉的那只,一扭一扭的就要离开。 “跟上,”陈建生率先猫着步走了出去。 距离始终保持着一百多米,再加上地理环境有利,到处都是花草树木,只要一发现前方有什么不对,我们就立马藏进旁边的草丛里。 走走停停,一路上,那些东西不时的回头观望,很险,好几次我们都差点被发现。 不知道走了多久,七拐八拐,跟着这些东西,我们走到了一处很隐蔽的小山洞外面。 这小山洞外面杂草丛生,把洞口隐藏的很好,要不是亲眼看着这些东西一个个钻进去,我们都发现不了。 看着这些矮个子一个个钻进去,我压低声音:“陈土工,你在这时间不短了,以前有没有发现这里?” 陈建生藏在草丛中,闻言后他探出来脑袋仔细看了看。 “这么点个老鼠洞,还用草盖着。” “我上哪发现去。” 第41章 祭台 眼看着它们最后一只进去了,我们也开始行动。 起初,山洞里空间很小很矮,我们都得猫着腰走,要是不小心直起了腰就会碰到头。 已经看不到那些东西的影子了,我们就加快速度。 走着走着,空间渐大。 前方出现了一个像门一样的出口,有微微光线透出来。 “这就到头了?”陈建生问。 红姐摇摇头,“不清楚,赶紧过去看看,别跟丢了。” 我灵活,跑的最快。 结果到前面没刹住车,差点就掉下去。 碎石滚落,陈建生一下从后面拽住了我。 “你小子慌个什么,不要命了!” 我惊魂未定,后退了两步。 眼前,从这个山洞到下面地面,最少有二十米高。 有一条藤蔓编的绳子垂落,很显然,要想下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陈后勤,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行吗?”陈建生扭头问。 “你自己别摔死就行了,别人还不用你操心,”红姐怼了他一句。 “那行,”他抓住藤蔓说,“那我先滑下去,帮你们探探路。” 从他往下滑的动作就能看出来,这是个老手,知道用腿蹬着墙,以此来调整自己下降的速度。 二十多米的高度,前后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他就滑到了底。 陈建生在下面松开绳子,他对着我和红姐晃了晃胳膊,示意让我们下来。 红姐是第二个下的,她没陈建生下的那么快,但很稳当,能看出来她也有底子。 相比他们二人,我就显的有些笨拙了。因为我没有技巧,下滑过程中藤蔓勒的手很疼。 下来后一看,手掌心都磨破皮了。 看到我的惨样,陈建生笑话我道:“小子以后多练练,滑绳子的时候要用腿劲,别死气白咧的抓那么紧。” 我们仨继续往前走。 这下面空间很大,墙壁上有留下人为开凿的痕迹,还有两根石柱立在中间,石柱中间有一条通往地下的台阶。很黑。 “手电还能亮吗云峰,”红姐问。 我打开手电试了试。 “还有一点电红姐,估计撑不过一个小时。” “嗯,”她皱眉看着眼前这些通向地下的台阶,“下去看看。” 就这样,我们开始顺着台阶往下走。 下来后,起初我们是开着手电的,结果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火把的亮光。 陈建生暗骂:“真他妈是邪门的东西,没想到还会用火,不知道会不会做饭,山魈做的饭,我还真想尝尝是啥滋味。” 他说完话,不知道怎么回事,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把他看成了二哥,回过神来后我心里有些难受,因为二哥也是这样,嘴上没把门,不分场合环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脚下铺的石板路,顺着路才走几分钟,红姐忽然出声提醒:“先别走,听,你们听到了吗?” 前方是个拐弯,我竖着耳朵仔细一听,的确,我听见前面有吱吱的声音传来。 是那些东西。 藏在拐角处,我们小心的探头朝里面看。 只见,那些矮个子东西正吱吱乱叫。 在它们面前有张圆形石台,那只死掉的正躺在圆形石台上。 很快,它们不吱吱叫了,像是统一了意见。 突然间,其中有一只跳上石台,它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来一个青白色,像小斧头一样的东西。 陈建生眼睛一瞪,强压着激动说:“快看,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之前说的东西,真让这帮畜生们偷了!那就是钺!这证明我没骗你们,你们快看!” “啪!”只见,那东西高高举起青钺,抬手就砸。 一下一下的砸。 画面很血腥,只几下子,死掉的那只脑袋就被砸烂了,圆石台上黄白色的东西流的到处都是。 见状,其他的一拥而上,都前簇后拥的跳上石台,它们帽子也不注意了,开始疯狂的舔食那些黄白之物。 这一幕不单单是恐怖吓人,更恶心。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味,我胃里一阵翻涌,恶心的想吐。 红姐也好不到哪去。 我俩恶心的不行,不料,就听到陈建生小声吐槽:“我去,它们这是在干啥,喝豆腐脑呢。” 舔食干净后,这些东西陆陆续续的结伴向前,隐入了黑暗中。 它们走了,我们仨自然就出来了。 圆石台上,那东西脑袋已经不成样了,被他同伙吃了个干干净净。还有一些黄白之物残留。 陈建生率先发现,他发现在这圆石台上,有刻字的痕迹。 刻的应该是鸟篆,由于时间太过久远,有些鸟篆的字画偏旁已经看不清了,强忍着恶心,我们把那具尸体推下去,这下面的一排鸟篆,看的最清楚。 “红姐,你认识吗?”我问。 她摇摇头,“这段几十个字,我只能认得一个,”她指着其中一个鸟篆文字说:“这个,以前我在别的青铜器上见到过,这应该是个祭字。” “祭?”我好奇的问,“是祭祀的祭?” “是,”她脸色凝重的点点头。 “照这么看,那这里就是祭台了,”陈建生环视一周后,说了自己的想法。 祭祀这种文化自古有之,直到现在都还存在,清明烧纸,庙里烧香,也算祭祀的一种。 不过,在商代和西周早期,祭祀这个词,代表的是鲜血和死亡。 因为奴隶制度的盛行,商周时期很少祭祀六畜,相反,用活人祭祀十分流行。 奴隶会在祭祀台上被砍掉头,随后,头颅会被放到一种叫奁的青铜器里,在青铜奁里,负责主持祭祀的巫师会找来刀具,在头颅的天灵盖上戳一个小圆洞。之所以开圆洞,是因为当时的人都认为天是圆的。 此举意为奉上贡品,释放贡品灵魂,献给上苍诸神。这只是商周祭祀台的一种用法,此外还有别的很多种,归根结底,都是一些痛苦歹毒的邪术。 在西周墓葬中,往往有一个规律,就是一旦发现了祭祀台,在祭祀台前后左右,五米内的范围里,必然有人头殉坑或者人骨殉坑。 而我们也的确发现了这个殉坑。 就在圆祭台的西北方向。 第42章 魂仓 祭祀坑呈长方形,坑里零零散散有一些人骨,光看表面就能看出来,这些白骨钙化严重,有一些基本还保持着死前姿势,想来千百年来没有受过打扰。 红姐看着祭祀坑里的白骨,叹了一声。试想,两千年前,这些也都是鲜活的生命。 一般来说,商周祭祀坑里不可能有陪葬品,因为毕竟是奴隶,没资格享用陪葬品。 但这次则不一样,陈建生眼尖,他发现,在坑里横躺着一件鸡头陶罐。这陶罐还有半个身子埋在土里。 陶器价值低,不值什么钱,红姐就说走吧,去找出路,别在这逗留。 陈建生摇头道:“先别忙,陈后勤你没仔细看吧,你再看看那个陶罐,”他指了指坑下。 我也再次观看,这次我们看的仔细。 “那是什么,不是鸡头陶罐?”我隐约看见,在陶罐表面有个泥塑小人,泥塑小人只有一小半露在地面上。 “傻了吧?没见过吧?”陈建生大大咧咧道:“是,陶器是不值钱,可也要看等级,坑里的这个等级可不低,这可是陶魂仓,一级文物!” 魂仓只流行在两个朝代,商周时期和东汉时期,汉代的魂仓是放在死人棺材板下的,仓里装着五谷杂粮的种子,寓意让死人到了下面,还能自力更生,吃到阳间食物。古董市场里大都见到的是这种,有一些不懂的人花高价买回去,天天摆在自己卧室里欣赏,这可不好,不吉利。 而西周时期的魂仓不一样,因为年代太过久远,陶制品易碎不好保存,西周魂仓很少,物以稀为贵,的确能卖个不低的价钱。 我后来接触过一些香港地区的风水师,他们偏爱西周魂仓,一听哪哪出来了这东西,都会花大价钱来收购。我道听途说啊,据说,用这东西能困住横死之人的三魂七魄,只要做了法事挨过头七,那么,身体完整的尸体就能在头七那晚还魂。 再说回来,祭坑高度不高,大概离着地面两米不到,陈建生来了劲,他直接跳了下去,说要把魂仓挖出来看看,要是完整的好的,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带走。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我劝他他也不听。 这就是盗墓贼的天性,贼不走空,看到稀罕玩意就走不动道了,会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搞出去,要是就这么走了,会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盗墓贼这一行,可不是一面锦旗加五百块现金就能打发的。 陈建生跳到祭祀坑里,他看着那些白骨说:“诸位,借点东西,勿怪勿怪啊。”说完,他一低头,摸到了埋着的魂仓罐。 “咦?这么重?”他提了提,表情诧异。 西周时期的魂仓罐,里面装的肯定不是五谷杂粮,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几乎没人知道。 “娘的,真够沉的,这里面不是塞着金砖吧,”他双手用力才提出来魂仓,表情吃力。 “赶紧接我下,上不去。” 我忙爬到坑边,抓着他手,把他拉上来。 魂仓盖子封死,看样子是原装货,没有被打开过。 陈建生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怎么样?要不现在给整开,这可是原装货,太少了,行里的老把式很多人也没见过。” 红姐撇嘴道:“祭坑里的,能出来什么高等级的东西,没准里面塞满了两千年前的人屎,都干成球,成化石了。” 自己费力摸上来的东西,被红姐说成了一坨屎,陈建生脸色有些尴尬。 “陈后勤可真会开玩笑,跟陈后勤你商量个事儿,你把你那小匕首借我用下,我把这玩意撬开,看看里面有啥。” 看着陈建生说话,我摇摇头,我总感觉陈建生对红姐的态度,比之前刚见面的时候好了太多,红姐一路上一直怼他,骂他南派老鼠,可就算这样,陈建生最多牢骚几句而已。 人都有八卦心,我就猜想,是不是这老小子,对红姐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脑补了一番,心中暗想:“好厉害,这陈土工要接管阿尔卑斯大草原了吗这是。”行里人都传,一颗痣生性开放,我猜恐怕这老小子现在还不清楚。 接过来小匕首,陈建生蹲下,他扶正魂仓后,就开始用刀撬。 陶魂仓口沿部,有一层淡黄色的东西,像是防水用的蜡油层,两千多年的时间了,这蜡油层干巴的像石块,用匕首一戳,也只留下来一个白点,十分坚硬。 亏这匕首锋利,鼓捣了十多分钟,他额头出了汗,终于撬开了一条小缝。 瞬间,一股酒香味扑鼻而来。 陈建生眼睛瞪的滚圆,“我.....魂仓里装的竟然是酒?两千多年的酒!” 他后退一步,马上摇头否定:“不对不对,那时候根本没有高度数的蒸馏酒,这酒味....” 红姐也生出了好奇心,他看着地上的魂仓说:“大葆台汉墓里,出土过一件保存完好的青瓷梅瓶,当时那瓶子里装的就是酒,这事虽然罕见,但以前也有,只是没什么人见过。” 一听这话,陈建生不知是想装逼托大还是怎么的,他忽然开口道:“今儿个,我陈建生有口福了,盖子一开,等会儿就得挥发完,不行,机会难得,我得尝一口这酒,品品看是什么滋味。” “不会吧,陈土工,你要喝?”我没想到,这人这么胆大。 他摸着下巴笑道:“我可是个酒鬼,都半年没尝一滴了,千年美酒啊,想想都解馋,小子我问你,你知道喝酒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我说我不喝酒。 他看了眼红姐,牛哄哄的说:“喝酒的最高境界,是喝成肝癌,到这一步,就算修行圆满了。” 我差点没忍住。心想可不是咋的,修行圆满,直接进火葬场换新家了。 红姐无语的骂了句:“二百五。” “嘿嘿,瞧着,我喝了,”他撬开魂仓整个油封层,直接伸手进去舀了一点。 吧唧着嘴,他眉头直皱,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怎么了陈土工,什么滋味?”他不说话,我还以为他这是中毒了。 陈建生吞了吞喉咙,皱眉道:“这啥酒,闻的明明是酒味,怎么尝起来是这个怪味,甜的跟糖水一样。” 说话前后不过三分钟,我忽然看到他脸色开始发红,而且越来越红,跟脸上刷了红油漆差不多。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 “妈的,怎么回事,这是假酒吧。” 第43章 身份 按常识来看,若不是蒸馏酒,时间放的越长酒精挥发的越厉害。米酒那类的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度数就低,就算盖着盖子,不信放个几十年后你再看,淡的跟水一样,啥味没有。 可魂仓里的那酒不一样,甚至我一度怀疑,那根本就不是酒。 陈建生是老酒鬼,他用手舀着尝了一点点,顿时就表现出了醉意,说话大舌头,脸上红的吓人。 “陈土工,你没事吧,还能走路?”我看他身子不稳,扶了他一下。。 “能!怎么不能!” “好酒!真好酒!够劲!”他红着脸,说话大舌头。 “真是二百五,”红姐翻白眼,骂了一句。 陈建生双手抱着魂仓,一步三晃的向前走。 “走,走啊,我又没醉,这酒....这酒我要带出去,一滴卖十万!” 拗不过他,我说了句,那陈土工你注意路,别摔了。 祭祀坑西北方向有条小路,小路通着山洞,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一看就是当年人为修建的,我们都不知道这条小路会通到哪里,只是看见那些东西是从这进去的。 陈建生晃晃悠悠,抱着他那魂仓酒坛子走在前面,我和红姐跟在他后面。 这条小路,外面看的是平的,走了几十米就开始有了坡度。 心下一喜,我觉的这是好现象,因为这是上坡路,有可能能走到上面。 突然间。 “吱吱,吱吱,”四面八方传来了很多类似猴子的叫声。 不知道是从哪跳出来的。 我们面前,出现了那一堆东西...... 是那些带着帽子的小矮个山魈。 它们拦在路中央吱吱的冲我们三狂叫,每个手里都拿着小孩儿拳头大小的石头。 我和红姐被眼前的阵仗惊住了,下意识的开始往后退。 有句话说的好,敌不动,我不动。 说到底,这种动物是属于灵长类的,我们一动,在他们眼中就是露了怯。 “红姐小心!” 瞬间,一块石头朝她脑门上砸来。 红姐反应也快,她电光火石间一扭脖子,拳头大的石头块擦着她头发划过,啪的一下砸到了墙上,石头一分为二,显示出这一下力量很大,要是就这么被砸在脑袋上,当场脑浆都得溅出来! “先退出去!”红姐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危险程度。 “走啊!”我拽着发呆的陈建生往外跑。几乎与此同时,有很多碎石块铺天盖地的砸来,我胳膊上不小心挨了一下,疼得脑门上都出了汗。 退出来后,那些东西暂时没跟出来。 看我胳膊上流了血,红姐忙问我怎样了,疼不疼。 肯定疼啊......不过我捂着胳膊,强撑着说:“没事,皮外伤,骨头应该没事。”我试着抬了抬,左边胳膊一点劲都使不上,一使劲就疼,当时我就猜测,应该是骨折了..... “都怨你!”红姐瞪着陈建生:“你说你没事拿那破尿罐子干嘛!就这么一耽误,耽误出事了!” 陈建生脸还红着,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被红姐说的脸红了。 他摇头骂道:“一,一堆毛猴子而已,你把刀给我,我全他妈的给捅死!” “别,陈土工你别冲动,”我忍着疼说:“不能小看了这些畜生,那样干,就是在送死。” 这条上坡的小道,极有可能是上去的唯一通道,可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找到了,却因为一群畜生的阻拦上不去,别提心里有多憋屈了。 有枪就好了,要是当时手里有那种家伙式,直接一梭子打过去,保准能全给他打成马蜂窝。 我们就一块商量,商量着怎么解决这些东西,商量出去的办法。 红姐提了一个想法。她说可以让一个人先进去,吸引这些东西的注意力,把它们吸引走,如此一来,只要不被发现,剩下的两人就能平安过去。 在不鱼死网破的情况下,按眼下的情况,这的确是个办法,可问题随后就来了,谁去干这件事? 红姐直接看向陈建生。 “你去,事情成这样,你的责任最大。”红姐冷着脸说。 本以为陈建生会争辩一番,毕竟这事搞不好就会死人。没想到,他点了点头。 “好,那就我去吧,你们藏在后头。” 他没争辩,答应的这么快,红姐明显一愣。 像是酒醒了,陈建生拱手道:“小子,陈后勤,跟你们说个事,事出原因在我,万一咱被石头砸死了,那也不冤,不过我还想让你们知道一件事,我啊,不光是个盗墓的土工,我还是评门白春点的后人。” 红姐愣神道:“白春点,你说你是八小门评门的传人?” 陈建生点点头,“是啊,没啥别的意思,就想报个门。” 我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有些吃惊。 这八小门说的啥,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 清末民国时,除开盗墓行的盗门和骗术行千门,和死人打交道的阴七门这些,民间江湖里还有四大门,八小门。 风,马,雁,雀,四大门。 金,皮,彩,挂,评,团,调,柳,八小门。 这里面又包括了卖膏药的,卖刀具的,卖包子的,变戏法的,说书的,相面的,卖虫子药眼药的,还有赊刀人,胸口碎大石练气功的,现在比较有名的王麻子剪刀和庆丰包子铺,他们的传人,就是当初八小门里的行内人。 陈建生说自己是八小门评门白春点老人的传人,那他就是说书的,关于白春点此人,行内传言较多,其中比较出名的一条就是,说白老先生,会说鬼书。 民间的说鬼书和唱鬼戏一样,听众都不是人。过去的旧社会,有人死了,家主往往会请人唱鬼戏,说鬼书。这事的性质和现在白事请歌舞团一样。 说于鬼听。唱于鬼听。结个阴间善缘。 白春点,就是这么一位人。 没想到,其貌不扬的陈建生竟然还有这层身份。 陈建生呵呵一笑道:“对不起啊陈后勤,毕竟咱们两派不低头,我不叫陈建生,我啊,其实叫白建生。” “我要是不说出我的身份,要死了,那就惨得很,可就算混的再惨,我毕竟也是八门中人啊,还是传个消息出去的好。” “春点评门白建生,死在了顺德飞蛾山里。” “消息传出去,咱死的有名有姓啊。” 第44章 起雾 我有些后悔同意这个计划了,于是我就说:“陈土工,要不咱们再换个路子,想想别的办法也行。” “不用了,”他摇头道:“陈后勤说的没错,这是最快的法子,况且,我也不一定会死。我们老白家可有绝活。” “绝活?啥绝活啊陈土工?”我有些好奇他口中说的绝活是什么。 他没正面回答。 “走吧,你俩跟在我后面,”他随手捡起块石头,沉声说:“石头当醒木,山洞当供桌,试上一试。” 果不其然,我们才刚进来,那些东西又跳出来了,它们高举着胳膊,手里拿着石头,就要准备砸。 陈建生怒目圆睁。 “啪!啪!”他用石头在墙壁上连续敲了两下。 只听他大声念道: “一块醒木下六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块辖百官,百官一块辖万民!” 他语气加快加重,继续念。 “僧人一块说佛法,天师一块说鬼神,一块醒木走天下,说神说鬼说世人!” 这段词,听着像某一类咒语,就这么随耳一听,伴随着用石头代替的醒堂木落下,我就感觉大脑充血,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前那些山魈,举着石头一动不动,同样在发呆。 “赶快走!离开这!”陈建生大声催促我和红姐,他的声音宛如醍醐灌顶。 反应过来后,我扶着受伤的胳膊看了红姐一眼。 红姐冷着脸,她看了陈建生一眼,就说了一个字。 “走。” 就这样,我俩走着路从这些山魈中间穿过,这些东西都发呆般的盯着陈建生看,没有攻击我和红姐。 穿过山魈群,只听到身后传来陈建生的大笑声。 “哈哈,诸位老少爷们,今儿个,咱们不说三国演义,今儿个,咱们不说聊斋封神,今儿个,咱们就说一场。 “武松打虎!” “话说啊,清河县境内有一卖炊饼的......” 我和红姐越走越远,身后陈建生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我们出了山洞,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盗墓行里,南派和北派后人不对付,宿怨已深,没曾想,最后却是他救了我们。 如今回首,说鬼书到底是什么原理,我还是没搞清,不过我大概猜到了一些。 这种方法类似催眠,就和现代那些职业的高深催眠师一样,当着你面读一段家喻户晓的故事,就能哄你入睡。好比各位儿时,母亲抱着你读童话故事哄你入睡一样,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这些奇门淫技,若不是门中传人。 说不清,道不明。 ...... 出来后,我和红姐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陈建生并没出来。 红姐深深看了一眼山洞,没再说话,也没再等候。她扶着我离开了。 眼前的景象是一个大斜坡,坡上没有路,野草丛生。 看清楚这里的地势后,我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庞大的地宫结构,分上下两层,形状就像是一个斜放的沙漏漏斗,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在漏斗中间的连接线上。 人站在斜坡下向上望去,一眼望不到头。 红姐帮忙扶着我胳膊,开始一步一步的向上爬坡。 草不高,路上有些露水,露水打湿了我们裤腿,鞋子基本也湿了。 顺着斜坡爬了半小时,前方生起了淡淡的雾气,顿时,周遭一切看的多了两分虚幻,宛如在梦境中。 “休息一下吧云峰,”红姐扶着我坐在草皮上。跟爬山一样,我也的确有些累了。 就这时,我肚子不听话,咕噜咕噜的响了两声。 红姐有些虚弱的说:“掉下来时,我们丢了一个背包,剩的一点饼干干粮也消耗完了,”她看着望不到头的斜坡,皱眉道:“不知道爬上去还要多久,不行,得吃点什么东西,就是水果也好,云峰你别动,就坐在这等着,我去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东西。” 红姐暂时离开后,就剩我一个人坐在草皮上。 起初还好,我也没怎么担心,可慢慢的,雾气越来越大。 刚才还能看清自己走过的路,现在,再往下看去,基本什么都看不到了,到处一片白茫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害怕了。 现在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雾,红姐肯定看不见我,我怕她万一踩空,出了事。 每隔两三分钟,我就会在原地大声呼喊:“红姐!红姐!我在这!我在这里!” 我盼着她能听到,能顺着我声音的方向找到我。 可我失策了。 我在原地等了好久,嗓子都喊的冒了烟,也没见到红姐给我回话,更没见到她人。 我不敢轻易离开,因为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走散,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方留在原地,若两个人都乱跑,很可能彼此越走越远。 天色渐黑,大雾始终不散,我由坐着改成了躺着,肚子饿的咕咕叫。 我想着坚守,等到天亮了雾散了,到时红姐肯定能找到我。 又冷又饿,想着想着,我就躺在草皮上睡着了。 夜色漆黑,大概到了后半夜。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红姐在叫我。 “云峰,云峰,过来啊,我在这。” 一激灵,我猛的坐起来。 这一下动作太大,碰到了我受伤的胳膊,我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周围黑咕隆咚,我坐在地上,竖着耳朵仔细听。 “云峰,云峰,过来啊,我在这。”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没错,是红姐她的声音。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着黑,我小心翼翼的朝那边走过去。 我边走边大喊:“红姐!红姐!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 黑暗中有话音传来。 “云峰,云峰,过来啊,我在这。” 我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红姐喊了三声,关键是,她每次喊话的内容都一样,语调和语速也一样! 咽了口吐沫,我不死心,又尝试着大喊了一声红姐你在哪。 果然..... “云峰,云峰,过来啊,我在这。” 四次!红姐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句回话! 我脸色发白,悄悄后退了一步。 伸手一摸,我摸到了裤兜里放着的小硬块,这是之前姚玉门送我的嘎乌盒护身符,她说能辟邪。之前因为碍事,我把这项链摘下来塞裤兜里了。 我紧攥着这条红绳嘎乌盒护身符,心里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雾太大,地面湿,红姐是不是踩空了,摔死了。 这是不是她的鬼魂来找我了。 红姐的鬼魂,是不是怕我一个人留在这孤单。 想把我也带走陪她。 第45章 价值 黑暗中红姐的声音传来:“云峰,你在哪,我在这啊。” 我脸色发白,不敢回话。 我原地蹲下,把护身符紧紧攥在手里,头埋在膝盖中间。 地上潮湿,雾气朦胧,我感到的不只是寒冷和害怕。 还有孤独。 我们团伙走到现在,只剩下了我孤身一人。我后悔了,后悔没听姚玉门的和把头的警示。 我孤独害怕的坐在草皮上,饥寒交迫,不知不觉中,我想到了李静。 我心里自嘲:“我要是突然消失了,我要是死在这里了,多年以后,李静还会不会记得我这个人,还会不会记不记得我项云峰?” 想着这些事。 天色微亮。 不知从哪吹来一丝风,吹散了浓雾。 这时。 我一眼就看到,两三百米开外的草皮上,红姐正躺在地上伸懒腰,像刚睡醒。 “红姐!” 我飞快的往下跑,中间脚滑了还摔了一跤。 她听到了,朝我看来。 “你没死!太好了!” 红姐看着我一脸高兴,无语道:“昨晚上雾大的简直寸步难行,根本就看不到,只能确定大概位置,我也不敢乱走,怕和云峰你走散。” 人没事就好。 我松了一口气,问:“红姐,昨晚上我叫你你听见了吗?有没有给我回话?” 她抬头看着我,表情讶异:“没,我什么都没听到,更没说话,怎么了?” 红姐没必要骗我,她说没回我话,那就是没回我话。 那昨晚大雾中的那个声音是谁? 越想越害怕,我手都发抖。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红姐皱眉问。 “没......没什么。” 我故意岔开话题,“你去找能吃的东西,找到了吗?” 红姐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没,附近都是草和树,没找到什么吃的。” “没事红姐,人没事就好,一天两天的不吃也饿不死人。” “嗯,尽量坚持吧。” 恢复了点体力,联想到昨晚那一幕,我对这地方越来越没有好感,感觉很邪门,我们一合计,决定赶快离开这里。 往上走。 把嘎乌盒护身符挂在脖子上,我对这护身符重视了几分。 人在碰到未知现象时,心里总会下意识的找寄托,寻求保护。姚玉门送我的护身符就充当着这个角色。 用了小半天,我和红姐终于走到了头。 这斜坡上面还是一个山洞入口。 此刻居高临下看去,风景如画,宛如秘境。 山洞石墙周围残存着一些石雕壁,其中一副石雕,虽有破损,但依稀能看清,石雕的主体图案是几匹骏马。 红姐指着这幅壁画告诉我说,这应该是穆王八骏。据传,八骏图的八匹马生前都有名字,就像李世民墓里的昭陵六骏一样,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春秋左传中提到过有穆王八骏,但这八骏的名字并未传世,无人知晓。 这一副凹进石墙内的壁画,长约近两米,宽度大概一米五,红姐感叹说东西可惜了,要是能带走,这东西在黑市里肯定能拍出来天价。 “红姐,这些都破了,石雕类的能那么厉害,你看这两匹马的马头都掉了半个。”我指着掉了的马头说。 红姐摇头,“云峰你入行浅,有些东西还不清楚,这些有特殊含义的石雕,就算碎成了一百块,拼起来后照样有大把的人抢着要,尤其是红毛大鼻子,他们对我们高古类的石雕很迷的。” “你知道昭陵六骏吧?” 我点点头,“昭陵六骏中的拳毛騧和飒露紫两块,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时候,不是被卢芹斋盗走卖给大鼻子了吗,我们国内还有四块,分别是什伐赤,青骓,特勒骠和白蹄乌。” 红姐可能没想到我能准确报出来名字,她赞赏道:“不错,你说的都对,当年是卢芹斋盗走的其中两块,那我再问你,你知道卖给美国佬,卖了多少钱吗。” 这个我并不知道,于是我就试探着猜测说:“八千块?” 四十年代,这个钱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平民百姓几辈子都攒不够这些钱,这可是大洋,这价格,我觉得自己都尽量说高了。 红姐摇头否定,她直接说:“不是八千,两块,一块卖给了费城,一块卖给了宾城,总价,十二万五千大洋。” “这么多!”我吓了一跳。 要知道当年的物价,北京二环里的一整套四合院不过才几百大洋,十二万五千大洋!那是什么概念,四合院就算成八百大洋吧,这些钱,足够买下一百五十三套四合院! 红姐继续对我说:“这只是其一,另外当年还有北京琉璃厂的岳斌,他盗了龙门石窟的一副巨型石雕帝后礼佛图,岳斌为了运出去,把帝后礼佛图砸碎成了六十多块,装了九个箱子,出去后再找人拼接,最后六万大洋卖给了一个叫普爱伦的大鼻子。” 红姐的话再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之前我一直以为青铜器和高古玉才是最值钱的,没想到,石头石雕也能值这么多钱。 红姐还说,“这世道,盗墓贼人人喊打,可比起卢岳之人,小巫见大巫了。” 此刻我再看山洞里的穆王八骏图石雕,仿佛变的更加厚重了。 我咽了口吐沫,问:“红姐,这,咱们应该拿不走吧?” “别想了,这东西需要用专业工具,敲碎后才能带出去,而且一旦在市面上出现,有关部门追查到我们的几率将无限增大。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我心叹一声可惜了,要想把这东西带出去,几个条件我们都不具备,但我也见过,开眼了。 “咦?不对啊红姐,这是周穆王八骏,怎么会跑到一个南方诸侯王的墓葬里?这是什么情况?” “别问我,我现在也不清楚。” 红姐环顾了山洞一圈,皱眉道:“鉞那种高等级的东西都有,现在又发现了这幅石雕,这个什么芥候,地位绝对凌驾于诸侯王之上。” “开山为墓,挖空飞蛾山,大量使用北方地区的青石做灌顶,黄肠题凑,活人殉葬,珍稀植物众多占地庞大的后花园,单独独立的祭祀坑。等等。” 红姐叹了一声。 “这是打我入行以来,见过最吓人的地宫墓葬群。” “墓主虽不是周天子。” “但,不弱于周天子。” 第46章 学话 走到这里,墓主人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 现代的考古学家,有很大一部分不承认商代之前还存在有史前文明(国家),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了,单靠甲骨文和九叠篆六叠篆,想要了解到那段遗失的文明,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历史是,厚重,神秘,深邃的。 就像我眼前的这幅石雕一样。 其实我有过推测,我猜测这个山洞,有可能是当年西周早期的这位诸侯王,养马存马的地方。 欣赏了一段时间石雕,我和红姐继续往上摸。 我左臂耷拉着不敢吃力,时不时会感到疼痛,我咬牙强忍着。 走到头,山洞尽头是一汪水潭。 水不清,很浑浊,周围时不时有滴答滴答的落水声,这里四周完全封死,是条死路。 我们之前满怀的希望,在看到这处水潭的时候,心里凉了大半截。 我用小石头丢了一下。 “噗通,”声音沉闷,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水很深。 “红姐,完了,这怎么办,我们走到死胡同了,出不去了,”我心里难受,说话声音也显的丧气。 水面浑浊,看不清下面情况,红姐皱眉道:“不一定,据我所知,有些地下河之间是互通的,也许两千多年前,这里单纯只是一个坑,没水也说不定。” “我想下去看看,查探一番,”红姐对我说了自己的想法。 “别吧.....”看着眼前的水潭,我没来由的心里开始慌张。 一来是因为我怕水,不会水,二来是因为这浑浊的水潭不知道有多深,水里不知道有没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更不知道水下会通向哪里。 可能是猜出了我的担忧,红姐叹气道:“哎,事到如今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要是没办法找到老大老三他们,我们迟早得饿死在这里。” 红姐解开自己的衣服,她大大方方的,也不避讳我这个男人。我也不敢看。 “云峰你呆这,我几分钟就上来,帮我看着衣服,”红姐说着话,用脚试探了下水温。 说完话,她噗通一声直接跳了进去,溅出来不少水花。 水面上冒了点气泡,又重归平静。 我拿着红姐衣服,趴在水潭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面。手心里都出了汗,是紧张的。 四周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就像是时钟在走。 时间,一分一分的走着。 一分钟眨眼即到。 两分钟。 三分钟。 水面上还是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水面上起了一层水泡。 一声出水声。 红姐一下钻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上岸后,红姐脸上的高兴不言而喻。 “没错.....云峰我们猜的没错!”红姐抹了把脸,兴奋的说:“下面其实是一条向上的石通道,有台阶,两千多年前这里本来没水,可能是因为地震的原因导致地下河水倒灌,把这里完全淹住了。” “我预估过了,大概闭气四分钟左右就能游出去。” “四分钟?” 我皱眉道:“我不行红姐,我憋气憋不了那么长时间,况且我的手使不上劲,”我指了下受伤的地方让她看。 红姐担忧的看了我手臂一眼,最后咬牙道:“和之前一样,我抓着你,带你过去,现在我们还有力气,要不然过上一两天,连下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到那时,只能困在这等死了!” “先休息一下,恢复一下,”双手捧着我脸,她一脸认真的看着我眼睛,“云峰,你行的,相信你自己,你不会死在这,我也不会。” 随后我们在这休息,有些事红姐没说,但我心里很清楚,机会只有一次,我们要是没出去,也就上不来了。 心里很紧张,我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不断深呼吸,做着入水前最后的准备。 大概过了一两炷香的时间,这里面空间暗了下来。 “好了吗云峰?” 我睁开眼看了看四周。 红姐正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她并没说话。 我以为是自己害怕入水,太紧张出现了幻听,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闭上眼睛恢复体力。 “好了吗云峰?” 结果我刚闭上眼睛没多久,红姐的声音再次传来。 睁眼一看,红姐还是老样子,并没说话。 “啪,”我使劲扇了自己一巴掌。 对面红姐听到了响声。 “怎么了?云峰你打自己干什么?” 我不敢说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便准备说我没事。 可话到嘴边。 我不受控制的就说:“怎么了,云峰你打自己干什么。” 我竟然在学红姐说话! 红姐联想到了什么,她脸色一白,沉声说了三个字。 “你是谁。” 此刻我意识清醒,我想说我是云峰啊。 可话到嘴边。 我不受控制的就说成了:“你是谁?” 我很害怕,因为我我联想到了,先前的陈土工不也是这样吗? 我和红姐还把陈土工当笑话来看,说他精神出了问题,是精神病。 怎么我也成这样了! 难道我也成精神病了? 这是我闻了黄肠题凑上,那些黄柏老脸香味的后遗症?可明明记得红姐也闻了,她怎么没事? 这个声音,昨晚在大雾中我就听到过。 红姐脸色苍白,她看着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起身后,她皱着眉头,绕着我转了一圈。 红姐说:“云峰你别说话,你听我说。” 我单手捂住嘴巴,点了点头。 就听她道:“我问你,你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幻觉,或者是幻听?” 我点点,指了指自己耳朵,示意她我有听到过。 “你听到的声音,最先从哪传来的?不要乱,你仔细想想。” 仔细回想过后,我想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昨晚那个声音,最初听到的时候离我很近,听的很清楚,随后就感觉声音变远了。 这声音,最初传来的地方就在我身边。 嘎乌盒护身符还挂在脖子上,我摸了摸裤兜,干瘪干瘪的,什么也没有。 忽然间,我脸色大变! 我想起来一件事。 上次我随手抓来一只像知了虫的没腿虫子,我没当回事,随手就塞到了裤兜里。 可......现在怎么没了? 那知了虫没有腿,自己跑走了? 越想越心惊,当着红姐的面。 我一点点褪下了裤子。 第47章 重逢 褪下裤子,露出大腿的一侧。 我和红姐都吓着了。 根本就没想到。 我大腿外侧,靠近裤兜的地方,竟然有处指甲盖大小的伤口! 伤口皮肉外翻,呈紫红色,都有些化脓了。 关键是,我竟然一点都没感到疼! 用手轻轻一按,根本什么知觉都没有。 我一按大腿上的伤口,里面流出来一些汁水。 同时,红姐明明没说话,可我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云峰,你在哪啊,我在这。”这是起雾那晚,我听过的话。 看红姐的表情就知道,这声音只有我自己能听见,她听不见。 “等等!云峰你先别动!”红姐大喊了声,她眼神惊恐,死死的盯着我伤口处。 只见,在我大腿内侧,肉眼可见的,皮肉不断起伏,里面分明有活物在蠕动! “别动!忍着!”红姐直接摸出来匕首。 自己大腿成这样,我吓着了。 我咬住衣服,惊恐的注视着这一切。 匕首很锋利,红姐咬着牙,她看准了我大腿上轻微蠕动的那块地方。直接下了刀子。 匕首一割肉就流血,我紧咬着衣服,本以为会很疼。没想到一点疼都感觉不到,只是感觉有阵酸麻感。 割开皮肉后,看的很清楚。 里面是一只黄褐色的虫子。就是我之前因为好奇揣兜里的那只没腿知了虫。 红姐小心翼翼,用刀尖把虫子剜了出来。 知了虫出来后就死了。 虫子一死我就开始感觉到疼,大腿外侧伤口处,是钻心的那种疼。 红姐用匕首划破了自己衣服,用布条帮我绑着止了下血。 她擦了擦汗,舒了一口气道:“好了,应该没事了。” 说来也奇,这虫子一剜出来,我也不再学她说话,先前的那种幻听也没了,一切回归正常。 红姐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虫子,皱眉道:“好邪门的东西,之前没想起来,现在我突然想到了一种东西,一种传说中叫应声虫的小虫。” 红姐用了十多分钟,把她想到的都说给了我。 我听后也觉的不可思议。 古书里对这种虫儿有过很多次记载,起初古人认识不足,把这种病归为奇难杂病之一,《本草纲目》中有过一次记载。 “读药材,止雷丸,虫语停。” 具体李时珍是怎么治的,后世人是这么解读的。说当时李时珍拿药材目录给患怪病的人看,李时珍让这人大声朗读药材名,起初,患者并无异样,直到朗诵到“雷丸”这个名字的时候,患者开始手脚发抖头上冒汗,看起来很害怕。后来李时珍用雷丸入药,煎服后让其喝下,果然,怪病隔日便好。这是后世传说中的一种说法。 这种虫子,在花园秘境里发现,我仔细回想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陈建生被困在这里有些时日,我们没到之前,他曾数次进过里面。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之所以学人说话,也是因为和我一样,皮肉里钻进去了这种怪虫子。 可能是时间久了,陈建生的情况比我要严重,所以他在发作前会眼神涣散,神志恍惚。 而我因为发现的早,所以发作起来时,还有自己的意识。 陈建生开始时根本没碰到过人,所以这东西一直潜伏着。 我这么一想,好像都能解释通了。 发生了这档子事,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处理的早,但对我们即将到来的下水计划来说,肯定产生了影响。 变的更加困难。 这里处处透着诡异。 山魈,蔓金苔,不知名的花草树木,还有应声虫,殉葬坑,祭祀台,石雕八骏图,到最后眼前这个小水潭。 红姐的意思是事不宜迟,等我腿上伤口不流血了的时候,红姐起身说:“准备吧,我们下水,游出去。” 手拉着手站在水潭边,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叮嘱我道:“临门一脚了云峰,你自己要争气,不要害怕,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话吧?我们都能活着出去。” 我咬牙点头道:“知道了红姐,拼了!” “吸气,深呼吸。” 我大口的吸气,深呼吸。 “我从一数到三,到三就开始,保持同步,路程不远,一口气憋到底,你要紧抓着我。” “一。” “二。” “三。” “跳!” 没犹豫,伴随着数到三,我和她几乎同步的,一块跳进了水里。 水温没有地下暗河里那么凉,但水里能见度不高,我鼓着腮帮子憋着一口气,双腿乱蹬,紧抓着红姐,让她带我游。 有几条很小的鱼从我身边游过,下潜了不到一分钟,隐约中,我在水里看到了很多石台阶,一段一段的。 我们游的方向,就是跟随着台阶的方向。 水下没有水草,不用担心被水草缠住脚,但还是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由于我在水下活动蹬腿,大腿伤口包扎的地方,开了..... 不少血顺着伤口处,源源不断的流到周围。 因为血腥味的原因,不知道从哪里,引来了一条尺把长的黑鱼。黑鱼个头不大,但是看着好像有牙。 红姐回头一看,看到了这条鱼。 她眼神惊恐,拼命的拽着我往前游,力气极大。 如此剧烈的动作,伴随着的就是肺里氧气的大量消耗。 很快我就感觉到自己到了极限,肺部憋的难受。 鲜血不断渗出。 随后,我看到了周围不断有长着牙的黑鱼聚拢过来。 它们聚在一起,跟随着血的味道,最后把目标锁定了我和红姐。 鱼群越聚越多,开始朝我们这边追来! 顺着水下的这些台阶游,千钧一发之际,前方水面处出现了红色的点点亮光,看着像是火把。 “咕嘟,”我到了极限,憋不住气,喝了一大口水。 疼痛传来,有条黑鱼咬在了我大腿上。 然后,两条.... 离水面越来越近,红姐也受到了攻击,她像发了疯,拖着我冲出了水面。 “救.....救命!” 一露头我就大口吸气喊救命,有食人鱼咬我。 岸边,火把映照。 孙老大,孙老三举着火把,同时看着我和红姐发呆。 “小红!” “云峰!” 大哥三哥放下火把,衣服都没脱,他们噗通一声跳到水里,连拉带扯的把我拖上了岸。 我腿上还咬着好几条黑鱼,红姐也差不多,她手臂上也咬着几条黑鱼,看着就疼。 三哥猛的拍了下大腿,一脸兴奋。 “太好了!” 第48章 猜疑 “好什么好!老三你没看我们俩都成什么样了!”连拍带打处理好了身上的几条黑鱼,红姐看着孙老三。 几日不见,孙老三一脸风尘,感觉人也瘦了一点,他叹气道:“我们能再见面,也算是老天爷开眼了,小红你不知道,为了找你和云峰,我和大哥是吃了多少苦。” “老三别说那些没用的,只要人没事就行,”老大轻声问:“云峰,小红,你们在下面有什么发现,我们碰下头。” 此时我眼皮沉重,有气无力的说:“大哥,你们能不能先管管我,我快扛不住了。” “咳,你看我。” “赶紧的,老三过来帮忙。” 他们背包没丢,包里还有之前准备的应急绷带,简单处理了伤口,又吃了口干粮,肚子里进了点东西,我这才感到好受了些。 红姐断断续续的,把我们这几天的经历说了下,并无隐瞒。 孙老三听后不住摇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生能摸进一次这样的墓,就是开眼了。另外小红,其实我最在意的是你说那个叫陈建生的,这人真是南派土工?还主动救了你们?” 我纠正他道:“不是三哥,这人应该叫白建生才对,据他自己说是白春点老人的后人。” “那就更不对劲了!” 孙老三看着我眉头紧锁,“南派里一些有名的土工我多少听说过一些,毕竟我本身也是干的土工,可我对这个叫陈建生的,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呢大哥?” “没,”孙老大仔细想了想,道:“支锅陈略有耳闻,应该是跟赵洪水那波人混的,可这个陈建生嘛.....的确闻所未闻。” 红姐整理了下头发,淡淡的说:“那就先别想了,反正人估计应该也死了,死无对证,想那么多干嘛。” 听了这话我心里有些不舒服,先不管陈建生的身份真假,可这人救了我们俩,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何况是这种呢?我们是不是太过于不懂人情冷暖,太过冷血了? 看我低着头闷闷不乐,老大像是猜出了我的小心思,他笑道:“云峰,你不要觉得我们不知恩图报,我们虽然是盗墓贼,但混迹江湖,也信奉道义二字,但,北派和南派水火不容,现在只是有所缓和了,要是在往前推二十年,那都是互相背后捅刀子的主。” “我告诉你云峰,事出有因,小红的父亲陈志勇,当年就是被南派的土夫子们联手黑吃黑做局,最终让人活埋在了西藏。” 我听后脑袋发懵,竟然还有这档子事!这事要是真的,对于红姐来说,那可是杀父之仇啊..... 怪不得,自始至终,红姐都没给陈建生一个好脸色看,就算他救了我们,还是这样。 “对不起红姐,”我说着话,低下了头。 红姐深吸一口气,“冤有头债有主,我的仇,迟早有一天会变本加厉的讨回来,等我攒够了钱,攒够了足够多的人脉,到时候,我会让我父亲九泉瞑目。” 红姐语气平静,但从这些平淡的语气中,我能听出来。听出来她的决心。 “我知道劝你多少次都没用,小红,我还是想劝你看开点吧,我们混在江湖的最底层,有些人,就算我们自身拼了命,也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后果,这就是命数。”老大说这话的语气有些落寞。 “什么命!只要有钱!只要有人!” “什么是命!” “老大你告诉我!我父亲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啊?你说啊!”红姐突然大喊大叫,变的歇斯底里起来。 “一个亿不行,那就两个亿!两个亿不行就三个亿,江湖上没人敢惹他们,我陈红敢!”红姐情绪完全失控,她歇斯底里的大声咆哮。 我根本不了解这其中的恩怨,但是,这是我第一次看红姐这样,说实话,有点吓人。 孙家兄弟见状后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异样。 我小心翼翼的,尝试着问:“大哥,红姐说没人敢惹他们,这个他们指的是谁?是一个人?连把头也不敢惹?” 大哥和三哥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 “不,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一个帮会,一群处在江湖上层的奇人。” “奇人?那是什么人?”我有些不解。 “哎,”老大拍了拍我肩膀,“云峰,你现在还小,不用知道的太多,你只需要知道一点,这帮人,我们惹不起,把头惹不起,姚玉门也惹不起,甚至就连姚玉门的叔叔姚文忠,也惹不起......不用想那么多,小红我们还会再劝,等你入行久了,有些事自然就清楚了。”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再多嘴问话。 要是真像老大说的这样,我还年轻,有些事,我迟早会了解清楚。 “算了,晦气,不谈这个事了。” “云峰小红,我和老三在上面摸的也差不多了,我们发现有处地方很古怪,搞不好,有可能是藏着墓主棺椁的主墓室。” 老大蹲下来,随手捡起来一块石头,他边写边画,继续说道:“你们看,这好比是飞蛾山,我们走了这么多天,再往前走,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这座大地宫是横跨两座大山,就是从飞蛾山到九龙山。就像乾陵横跨梁山和乳山一样。” “第二种,我们绕了个圈,我们有可能是在往回走,只是因为地理结构的原因,导致我们分辨不清方向,其实我们还在飞蛾山下。” 这两种可能,思来想去,我觉得哪一种猜想都有可能发生,这就是我现在的猜想。 “云峰小红,你们有什么看法也可以说说看,我们争取能把这事搞明白,要是再这样两眼摸黑,太丢人了......” 众人听后沉默不语,红姐也陷入了沉思。 “大哥,”我颤颤巍巍的举起来手。 “哦,云峰你有什么看法?说出来听听吧,别急。” “是这样的大哥,”我整理了下脑中的思路,道:“我们先前发现了鉞,还发现了周穆王的石雕八骏图,虽然没发现天子专用的九鼎七簋,但我觉得这是迟早的事。” 第49章 合土 “停,容我说一句,”红姐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了。 “你们几个在这写写画画的没什么用,老大我问你,我们这趟下来的目的是什么?” “找老二,”老大回答的很干脆。 “那找到了吗?” 老大落寞的摇摇头。 不过他马上神情一变。 “是没找到老二,不过我们发现了这个。” “你们看,”老大从裤兜里掏出来半个烟头。 烟头破败不堪,依稀能看到烟头上的商标牌子。 “五朵金花。”这是五朵金花牌香烟。 老大指着自己手中的烟头说:“老二只抽这种牌子的烟,我之前就了解过,顺德本地根本就没有这种香烟卖,这种五朵金花香烟流行在北京河北一带,南方基本上见不到,属于地区性香烟。” 这事我知道。 那时候北方地区都流行地区性香烟,比如官厅烟,四七烟,迎宾烟,白石林,红钻二代,猴王牌香烟,茉莉花牌香烟,小熊猫香烟等等。基本上是一个地区流行一种。 我感到奇怪的是,之前矮骡子山魈扒来的那件衣服里,有半包五朵金花香烟,被陈建生收走了。 这烟和二哥常抽的烟一样,那件衣服肯定不是孙老二的,因为那件衣服很肥大,孙老二则身材精瘦,完全不配套。 可陈建生先前就说过,他们支锅陈这个团伙里,有一个人死了,陈建生说五朵金花是这人生前爱抽的。 若是巧合,那最少有两个人抽这种烟。也就是说,老大捡来的这烟头,不能证明是老二下来过,更不能证明他还活着。 看着老大满怀希望的眼神,我几次欲言又止,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若最后没找到二哥。 那在这之前,这个烂烟头,就是给他们兄弟俩精神上的支撑寄托。 于是我装作高兴的模样,故作吃惊道:“是啊大哥!我知道,五朵金花这就是二哥平常抽的烟!他肯定来过这,并且还活着,要不然,也抽不了烟啊。” “没错,是这个理,我也觉得老二还活着,”老大收回去烟头,眼神中又有了希望。 红姐也是看破没说破。 她转移话题问:“我们的遭遇讲了,你们的呢。” “别提了,一想起这个就来气,我之前告诉过你们吧,为了应对特殊情况,下来之前我特意带了四根雷管。” 红姐是团队后勤,对这些东西比较熟悉, 红姐点头:“火雷管,九点五号的号,我手下人帮忙准备的,这事我当然知道。” “怎么,你们用过了?用了几根?” “嗯,没错,”老三点点头,“用了一根,多亏了这东西,要不然,我和老大就得完蛋!” “这事说来话长,一句两句的根本解释不清楚,等有空了我再和你们讲,现在嘛,我带你们去一个地儿,那地方,我觉得和主墓室有关系。” “云峰,你腿上的伤怎么样,能走路吗,用不用我背你。” 我忍着痛,咬牙站了起来。 “不用了大哥,我自己能行。” “行,是个男人,我走慢点,你要是跟不上了,记得随时开口,别硬撑。” 我点点头。 飞蛾山下这个大墓,上层完全是石墙地宫式结构,下层是地下岩洞结构。山下布满地下河和一些隐蔽山洞,这构造不可谓不复杂。 孙家兄弟的火把是自己做的,烧的主要是一些衣服和干树枝,持续性不太强,火把燃烧的势头已经开始变小了。 举着火把,顺着水潭边上这条路,孙家兄弟把我和红姐带到了一个地方。 到了地方后一看,我们眼前是一堵用六合土封死的金刚墙,墙上没门也没窗,就是一堵墙。 六合土和金刚墙是现在人的叫法,就和白膏泥青膏泥一样,古代人没这个叫法。 盗墓行里有切口。 青带白,发财来,三合土,埋青天,金刚墙,打不开。 三合土颜色是奶白色,配料是糯米汁,黏土再加上大粪汁。这种土千年不散,硬度和稳定性都很高,还能防水泡。 再往上还有四合土,五合土,据说最高有七合土的,但那谁也没有见过。 老大一眼认出来这墙是六合土,其实是有说的。三白,四青,五黑,六黄,说的就是这些混合土凝固后的颜色。 至于六合土里的原料,老大说只能猜出来五种。 童子尿,铜水,黏土,桑叶粉,糯米汁,还有另外一种不知名材料,凑齐这些材料经过反复锤炼精炼,混合起来风干后就是六合土。 以前别说是六合土,就是三合土的成本都很高,多一合则硬度高一分,所以自古就有一碗三合土能换一碗肉的说法。 五合土,六合土铸起来的墙就叫金刚墙,官面上看,金刚墙只发现过一次,还是五合的,墓主人是明万历皇帝。当年为了打开这堵金刚墙可是让考古队费尽了心思。 红姐敲了敲暗黄色的石墙,皱眉道:“老三,碰上这东西没办法,六合黄的金刚墙,行里就没听说有人遇到过,一般情况下,行里若有人遇到三合土,都是用矾面加醋泡的,可这两样东西,你们也没有准备吧?” “你们该不会是.....”红姐忽然眉头一挑。 老大脸色阴沉,道:“当年定陵,五合土的金刚墙后面就是万历皇帝的棺椁,咱们都走到这了,要是不看一看这里的正主,岂能甘心?” 红姐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道:“说到底还是在地宫内,两根九点五的火雷管威力不小,你们就不怕地宫炸塌了,把我们都活埋在这里面?” “这点我们当然也考虑过,但是小红你这样看,这地宫两千多年都没塌,说明质量还是很可靠,我和老三还是有信心的。” “那随你们吧,”见老大执意如此,红姐最终点了点头,没再劝阻。 六合土金刚墙,拦的就是盗墓贼,要是古代盗墓贼碰到这个,几乎只能选择绕道而行,包括拐子针在内,任何奇淫技巧都没用,擅长分金定穴的高手来了也没用,要想进去,谁来都不好使,只能暴力破开。 就说当年定陵的五合土金刚墙,那是怎么开的? 那是考古队花钱雇了十六个身强体壮的村民,每人发一把大锤,一把尖头凿,每两个小时轮一班。 八十,八十的。 十六个大老爷们,硬生生敲了二十多天才在墙上敲出来个窟窿。 第50章 砗磲 除了陕西那边个别地方用来开矿,现在九点五的雷管基本已经禁用了,因为体积小破坏性大,安全稳定性也不高,容易造成社会隐患,所以才不让生产不让用了,有存货的也基本统一上交销毁了。 怕威力太大一下把地宫给炸塌,我们商量了下,还是决定先用一根试试看。 在墙角固定好雷管,拖出来引线,老大一个人留在原地点火,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其他人都退到了五十米开外。 引线不长,只有不到三十公分,老大点着后就得赶紧跑,要是跑慢了或者摔倒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要那样,炸条胳膊炸条腿的都算幸运的了。 火折子不是放风的,我能看出来他很紧张,点了几次才点着。 一点燃引线,老大就玩命的往我们这里跑。 不长的引线转瞬即逝。 “轰隆一声!” 尘土滚滚,碎石飞溅,地面都震了一下,雷管没哑火,威力很大,震的人耳膜生疼。 烟一小下来我们就赶紧跑过去看。 预想中金刚墙被整个炸开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暗黄色的泥墙在雷管的冲击下,一米范围内布满了细小裂缝,其他地方却完好如初。 “这可是九五雷管啊!妈的,知道硬,没想到这么硬!这要是用手挖,挖到猴年马月的也整不开!”这一幕看的老大目瞪口呆。 “大哥,直接把两根雷管绑一块炸!”见一根不顶事,老三也发了狠。 这就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了,两根雷管串联在一起,威力成倍增加,这都是开山才用的法子。 如法炮制,还是老大冒着风险留下来点火。 我们离得远远的。 开始可能是担心紧张,老大手抖了好几次,火折子晃晃悠悠的点偏了。 引线一冒烟,老大喊了一嗓子就开始跑,跟后面有老虎撵人似的。 红姐扶着我蹲下,我们用手捂住了耳朵。 又是“轰隆一声!” 上一次动静就够大了,这次的动静声比第一次还要大的多! 头顶上往下落了不少碎石泥土,都是被震下来的。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足足过了近十分钟尘土烟雾才散去。 地面下炸了一个坑。 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眼前的六合土金刚墙并没有整个倒塌,而是被九五雷管炸开了,墙上炸开了一个六十七公分宽的窟窿。 窟窿里很黑,老三蹲下来趴那儿用手电照了照。隐约中好像照到了什么东西,墙后果然有密室空间。 “棺椁!” “是棺椁!我看到棺椁了!”老三忽然兴奋的大喊。 “妈的!主墓室原来躲在这乌龟壳里,之前的东西耳室都是假象!” “我先钻进去看看,你们跟在后面,”老三身形灵活,他一马当先,第一个钻了进去。 我胳膊上使不上劲,腿上也受了伤,是红姐推着我屁股,硬生生把我推进去的。 “冷.....好冷啊三哥,这里面怎么这么冷,”刚进来我就发现不对劲,没想到就隔着一堵金刚墙,里外的温差竟然差这么多。 “阿嚏!” 这种冷是冷到骨子里的,冻的红姐都打了个喷嚏。 随后,我们的目光,都被密室中央横放着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堵巨大的白色棺椁。 竟然是白色的棺椁..... 棺椁左右两旁,各立着两个一米八左右高的青铜将军像。铜像身披锁子甲头戴青铜头盔,手持青铜长剑,他们面部雕刻的惟妙惟肖,宛如真人。青铜剑有些锈蚀,剑身上长了一层绿锈。 一左一右的两个青铜人,就像两位持剑的护卫,高大威猛,千百年来保持着举剑的姿势,仿佛在守护着眼前的棺椁,让人看了不敢靠近。 棺椁棺椁,有棺有椁。 光棺材不大,要是有棺椁的话那就大了,基本上长宽都在五六米开外,只有椁中间最核心的部位,才会用来安葬存放墓主人的棺材。 而让我感到震惊的除了青铜人像外,就属眼前的白色棺椁了。 还好,走过去的时候铜人没动静,看来应该是和镇墓兽一样起威慑作用的东西。 老三摸了摸棺材外面的白椁,他忽然惊呼出声:“卧槽,大哥!这棺椁从外面看,这颜色怎么那么像白砗磲!” “白砗磲!怎么可能!” “白砗磲能做棺材??”这种事别说见过了,我连听都没听过。 在古代,这工艺究竟是怎么做的?棺材里躺着的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竟会用这种材料做自己的棺椁..... 孙老大也惊到了。 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他眼睛大睁,颤声道:“老....老三,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是东汉人扶胜在《尚书大传》中提过的一件事,记载的事情是周文王姬昌被商纣王囚禁后,有一位商代贵族为了救姬昌,特意献给了纣王一件砗磲之宝,不曾想纣王收到宝贝后立马反悔,还派人炮烙了此人,这是东汉人扶胜的记载。” 红姐听了后皱眉说:“老大,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商代贵族为了救姬昌,献给纣王所谓的砗磲之宝,就是眼前这个白棺椁?” 老大脸色发白,他咬牙说:“无从考证,都只是猜想,但这个地宫是西周早期的,姬昌也生活在那时,别的暂且不说,这时间线却是对的上的。” 看着前方庞大的白色棺椁,我又联想到一幕,刚进来碰到黄肠提凑时,我曾在石墙壁画上看到过类似的白棺材,在那幅壁画中,棺材周围还跪着很多古代人,像是在搞某种祭祀活动。我后来以为是闻了黄柏老脸的味道后,自己出现的幻觉。 “不对不对,这肯定不对,”红姐连声否认:“白砗磲,蜻蜓眼,花琉璃,猫眼石,绿松石,白水晶,蓝宝石,这是以前的佛家八宝,其中这白砗磲是有机物,最是难以保存,别说是西周的,就是明代的都很罕见,除非是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否则根本放不了这么长时间!” 听了红姐的话,老大点点头,“小红你说的没错,不过咱们入这行也有些年头了,见过的反常事还少吗?” “如何保存下来的先别说,单说一件事,若是东汉人扶胜在他书里记载的是真事,那应该就能说明一件事了。” “这位芥侯,和周文王姬昌有关系。”